将军闻言色变,厉声道:“护卫何在?把这疯子拉下去!”
心尘长身而起,肃然道:“慢着,且听听他怎么说。”
心尘自那日在盘古圣殿中与仙帝恶灵大战之后,残魂再次觉醒,竟有了些往昔盘古主宰的气势。此时听闻东土黎民竟凄惨如斯,含怒而发,竟震住了将欲动手的护卫,一时僵在了那里。
没了护卫阻拦,陈直一路行至心尘面前,也不跪拜,凛然而立,道:“尊您一声陛下,但贵为天子,只知欢歌宴饮,只听阿谀奉承,不察黎民疾苦,有何面目面见天下!”陈直竟无礼如斯,群臣惊得目瞪口呆,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将军再次厉喝:“还不动手!”
护卫又欲上前擒之,心尘厉道:“退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没有万民,何来主君?万民罹难,还有谁来供养你们!”
“说得好!”,陈直拍手称快,又道:“好一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万民乃是载舟之水,水涨而船高,泽怒则舟覆。敢问陛下,我族曰牧,如何牧守?”
心尘正身,道:“牧者应先牧己,而后牧人。为牧者,权无束则滥权,权滥则法废,废法则不知敬畏,终至私欲无度、罔顾苍生!前朝牧天下只啖朱门酒肉,不知黎民荒骨,而穷兵黩武,苍生罹难。而今,万民蒙难,尔等竟惘然不顾,有何颜面阻他!”
将军此时出来打圆场,道:“陛下,我等亦不知陈公所言之事。筑皇殿时,各州进贡奇珍异宝无数,遂以为民生丰腴,不知竟困顿如此。我等失察,我等失察啊!”
将军如此,已是给了陈直台阶下,没曾想他竟又质问道:“民生丰腴,就该任人宰割吗?”将军闻之面色难看,微皱眉头,已是起了杀心。心尘赶忙道:“陈公刚直,为万民死谏,如此心怀苍生,是为我辈楷模。”而后指向陈直,又道:“陈公,可愿为朕御史,随朕微巡五州,体察民情?”
陈直这才跪拜,道:“微臣愿往!”
心尘下殿,双手扶起陈直,道:“陈公,将军设宴也是一番好意,请陈公入席,明日出发巡狩五州,可好?”心尘表面上是维护将军,实则是为平将军怒气,保这老顽固一命。陛下亲自下殿,陈直亦非真的蠢笨之人,遂依言入席。
宴席重开,少了些刚才的热闹,却多了些庄严肃穆。众臣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傀儡皇帝,尽然深藏如此的凛然气势,竟不自觉间有些战战兢兢。心尘不欲这场宴会变得死气沉沉,遂和颜问道:“众卿可有良策解五州之荒?”
只听一人回道:“无米可用,何不食肉糜?”
心尘尚未答话,却见陈直怒起,直指那人道:“何来肉糜,啖尔之肉吗?”把那人吓得瞬间缩了回去。而后,陈直转向心尘,道:“陛下,其实五州并非处处缺粮,那些官绅富户锦衣玉食不曾稍断。”
心尘问道:“那为何不让他们开仓,救济贫苦?”
陈直道:“难啊!这些人视财如命,自以为财粮产于其智谋,却不知本是万民脂膏!想要让他们开仓济贫,难于登天!”
心尘拍案而起,怒道:“如此凉薄世道,天理何存,吸血蚂蝗竟敢自诩智谋,其心当诛!”
此时却听将军道:“这些权贵树大根深,贸然触之,恐伤己身啊!”
心尘肃然道:“那就听之任之吗?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微臣有一折中之策,不知当讲不当讲?”,却见一矍铄老叟起身道。
心尘压了压怒气,平静道:“爱卿请讲。”说完缓缓落座。
那人正了正衣冠,拱手拜道:“荆州使和硕拜见陛下。权贵重利,不若以利诱之。陛下可布律法,土地收归国有,而后高价售于权贵使用之权;权贵得地后租于平民,并施种于民;产出以数还于权贵,自留少许;如此,民有食而不死,权贵得利而不怨,国库斗进而不空,是为万全之策。”
心尘沉思少顷,道:“此法虽好,但权贵不劳而获,民恐不忿啊。”
和硕答:“不忿与不死之间,民必知何为上!”
心尘无奈,转向将军问道:“此法将军以为如何?”
将军答:“此法可行!”
心尘又转向和硕,道:“那就依卿所言,拟律遍行此法,此事就由卿操办,可好?”
和硕答:“臣领旨,陛下圣明!”
此时,馐已尽,酒亦空,于是饮宴毕,众臣退,殿中只余心尘和将军二人。心尘道:“皇叔,民为国之本,本废而国荒。小侄愿只身前往五州体察民情,以求固我国本之策,皇叔以为如何?”
将军答:“陛下体念苍生,皇叔汗颜!记得,你身负江山社稷,不可冒进。”
心尘道:“那小侄就去了,西京还得劳烦皇叔。”
言毕,二人出殿,已是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