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想到,张阁老提议的换人竟然不是真的换人,而是将一头豹子给送上场。
惊愕失色过后,侍卫们纷纷围到了皇帝和太子的身边。
张阁老原本离皇帝不远,这会被挤远了一些。
他看到那豹子出场,也是脸色一白,那扶着椅子的手已经直接发白。
或许,这一幕也是他没想到的。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晗晗!”
很多道呼叫声交织在一起,淑阳长公主的,徐丹秀的,于东平的,还有萧徴的。
萧徴怒吼着,跳起来要冲下看台,淑阳长公主,徐丹秀纷纷的脱下身上的斗篷,徐丹秀更是将原本准备的宽大外衫脱了,露出里头的劲装。
这一声呼叫声,让每个人的脸都变了形,更不要说他们身上带有的惊骇之色让他们整个人都要爆发出来。
“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把弓箭给我!”萧徴大吼着,声嘶竭力。
白灼几个也跟着萧徴下去,那边徐丹秀也冲下了看台,他们已经顾不得了。
这个时候没人去质问张阁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的念头就是将那豹子射杀了,把许晗给救出来。
看台上的女眷在豹子再一次怒吼之后,吓的是惊叫连连,花容失色。
擂台上的许晗,没有被吓得尖叫失态,她冷漠的看着擂台另一边的豹子。
她知道今日不会那么容易,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
果然,人如果下贱起来,那真的是没有底线。
那豹子虽被放开了,也怒吼着,却并没有朝许晗扑过来。
她敏锐的发现豹子双目赤红,目光呆滞,嘴角流涎,四肢微微抽搐,致使它的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它不是不动,仿佛在寻找什么,确切的说在闻着什么,一旦找准目标,就会猛扑过来。
许晗握着手中的红缨枪,她忽然想起霍铮曾经和她说过一次对战群狼的经历,同时,脑海里还闪现了霍家一本不为外人所知的书籍上记录的内容。
那是一本先祖所记录的,关于他生平所历的书籍。
上头描述了一种前朝才有的秘药,‘阴兵散’,药如其名,服用了这种药物的人,将变成活死人。
不怕伤痛,不知疲累,力大无穷,悍不畏死,即使是受到致命伤,也能半个时辰不咽气。
这种药是前朝皇室用来培养死士用的,不过,他们并没有大量使用,甚至外人知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用了这种药的人会丧失神智,服药后,三日内暴体而亡,无药可解。
这种秘药,就是现在的皇家都不一定知道,而霍家先祖会知道,是因为先祖曾经是前朝皇室的一名侍卫统领。
“张云山,你干的好事!”皇帝震惊地站起来,怒斥张阁老。
张阁老松开一只被抓的发白的手,言之凿凿,
“镇北王之所以会被封为异姓王,乃是当年许家先祖救过太祖皇帝,当时是群狼,既然如今小王爷要向大家证明,她能当得起这个称号,必然是有先祖之风的。”
“臣没有放上群狼,已经是轻视了小王爷。”
“陛下可莫要错怪微臣,微臣已经为小王爷考虑过了。当年许家先祖是威武的男子,而小王爷,不过是个英武的女子。”
“混账!”皇帝怒斥,“镇北王先祖是镇北王先祖,许晗是宗室王爷,是北征军的元帅!不是什么街头卖艺的艺人!
来人,朕的旨意,将豹子引出来,把小王爷救下来!”
“张远山,你最好祈祷小王爷没事,否则,朕诛了你全家。”
张阁老并未因为皇帝的金口玉言有所退缩,反而背脊挺直,朗声道,
“陛下,臣的全家性命不算什么,这是朝会议出来的,这个擂台赛也是小王爷亲口应下的,是小王爷心甘情愿下场的,为的是要让陛下赦免她隐瞒身份,祸乱朝纲之罪。”
“如今陛下说要停止,那这朝议还算不算数,那小王爷还要不要加罪?”
张阁老言之凿凿,声音清朗,一幅大义凛然,忠言逆耳,铁骨铮铮的模样。
皇帝咬牙,这一刻,他着实是恨自己这个明君的头衔。
如果他是昏君,这一刻,就应该把张阁老拖下去斩了。
那边萧徴冲了下去,怒吼着弓箭手放箭,甚至要冲到张阁老身边将他给捏碎。
白灼和淑阳长公主身边的几个侍卫一同把萧徴给按住,
“世子,陛下和太子都在看台上,你要再冲动,不但救不了小王爷,就连你自己,也要被安上一个刺杀皇帝的罪名。”
刚刚张阁老借着回皇帝的话,本来已经离的稍远的距离,这会又近了些。
万一萧徴扑过去,那些围护在皇帝身边禁卫军们把他当成刺客怎么办?
张阁老这是摆明了豁出命去了,到时候徐阁老那边的人真要给萧徴安一个谋逆的罪名都易如反掌。
萧徴看着擂台上,咬着牙,瞪着眼,看着擂台上正在和豹子鏖战的许晗,眼前模糊一片,泪珠滚了出来。
许晗猜测豹子被下了‘阴兵散’,那豹子仿佛闻到了什么,开始动起来,动作快速,怒吼着,朝许晗发动攻击。
许晗丝毫没有露出怯意,提枪和豹子奋战。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原本不动的豹子忽然奋起发动攻击,她抖动着红缨枪,一边躲避豹子的攻击。
红缨枪上的红缨穗抖动,上头有点点的暗红,许晗忽然明白,是血,血腥味让豹子朝她这边攻击过来。
刚刚豹子刚刚站在那里不动,就是在闻血腥味,而她前头比斗了三场,第二场上场的人是徐阁老那边的。
和与陈理还有永安侯搏斗时不一样,她是下了狠手的,难免就见了血……血沾染在红缨穗上,这才引来喂了药的豹子。
这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看台上,太子扬声道,
“射杀豹子,让镇北王出来。”
擂台边上的侍卫们也听到了,边上的弓箭手同样听到了。
萧徴手执着弓箭,这会,他多么希望擂台上那个人是自己。
弓箭手早就已经收到了旨意,可他们并未动手,开始的时候他们迟疑了片刻,到了后来,豹子在和许晗搏斗,晃动间,他们不敢下手,怕万一伤到许晗。
“不要放箭!”围栏里,许晗听到了太子让人传达下来的旨意。
所有人都顿住了,就是一只幼年的豹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也是胆战心惊的,更何况围栏里的是一只发怒的成年豹子。
外面的侍卫都吓的手发抖,原本站在边上的令官早就吓的坐在地上。
于东平早就冲到了围栏边上,还有徐丹秀,“晗晗,你快出来,娘在这里,娘在外头接应你。”
“晗兄,你快出来,太子传陛下的旨意,让你出来。”
许晗看了徐丹秀和于东平一眼,再移到朝这边奔过来的萧徴,抬手抹了一把脸,随即又转向准备再次扑过来的豹子。
许晗不害怕!这个时候,害怕有卵用。
从她回京之前,她的身份大白天下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逃不开这个早就谋算好的局。
徐阁老让人在京城散布流言,到后来徐丹秀的反击,皇帝的表现,乃至萧徴回京,请求长公主出手。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今日,这个生死局。
成年的,喂了秘药的豹子,她有多大的赢面?
不管是那个没有上场的赵魏,又或者这个吃了药的豹子,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徐阁老不过是在告诉她,他要捏死她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也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毕竟,她坏了他那么多的事!
他笃定她战不过这只豹子,她战是死,妥协同样是死!
可是,徐阁老想错了,她怎么会妥协?她又怎么会让自己死?
这一场比试,和当日在金吾卫与徐鼎泰比试,在边疆大营里和林一山的比试都不同。
那些比试,是为了证明给他们看,她能行,那个时候,她身为‘男儿’。
而这一次,她恢复女儿身,朝堂上叫嚣着要将她定罪的那些朝臣们,就是因为她的女儿身。
女儿身,就是一个原罪。
今日,她要向所有人证明,不仅仅是男儿当自强,同样的,女儿家如是。
她为了天下所有的女儿而战!
更是为了打击徐阁老一系嚣张气焰而战。
徐阁老认定她怕死!不,她偏不怕!
她要亲手将那些人拖入他们自己挖的坑里!
她!从来不做完全没有把握的事!
她有满身的武艺,面对的不过是个呆滞的畜生,她不会拿它束手无策的。
更何况,她知道吃了那秘药后,致命处在哪里。
虽然先祖的书籍上记录的是吃了秘药的人,而现在是吃了秘药的畜生,可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她想起当初在砾门关山谷里的那尸山血海,她的心,顿时变得坚硬起来,紧绷的身躯,又变得神采万丈。
豹子休息了片刻,再一次卯足了劲,准备再次攻来。
它的怒吼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看台上,有的人呆了,有的人回过神来,在豹子的怒吼声中,看着围栏里年轻的将军与豹子的搏斗。
虽挤满了人,可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让校场变得异常空旷,只是不时的传来霸气的喝声让人头皮发麻。
头皮发麻过后,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大家的热血沸腾起来,在身体各处流传。
萧徴在许晗禁止射箭后,目眦欲裂,紧紧的抓着围栏,恨不能把围栏给掀翻了。
他虽不明白许晗为何禁止射箭,可也知道,她定然是有道理的,他不能莽撞的冲上去打乱许晗的节奏。
他后退了几步,到了看台前,忽然厉声道,
“张阁老身为内阁大臣,残害忠良,意图谋害陛下,金羽卫听令,即刻将其拿下,以免其继续祸害朝堂,伤害陛下与太子,祸害我忠臣良将。”
“属下听令!”
金羽卫的侍卫们似乎就在等着萧徴的这句话,围在皇帝等外围的金羽卫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就以迅雷之势,将张阁老给包围住了。
金羽卫的侍卫们均是对张阁老怒目而视。
许晗虽然是女子,可他们不嫉妒,他们只是惭愧,因为在最危难的时候,竟然是一个女子力挽狂澜!
虽然他们在京城,没见到当时的情形,可那些说书的人,仿佛轻身经历一样,将当时的场面说的绘声绘色的。
他们对许晗,只有敬佩,没有不屑!
现在,张阁老竟然要害他们敬佩之人,他们不能忍!
张阁老只是怔楞地看向擂台上跳跃不定的许晗,他没想到许晗竟然禁止射箭,也许,他,不,他们真的低估了许晗的战斗力。
更低估了许晗的气性,或者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姑娘家!
那是成年的豹子,她明明有机会出来,却还是选择了拼命!
是谁说女子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内宅里蝇营狗苟的,是谁说女子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就连杀个鸡都尖叫的?
“张阁老引着豹子入校场,包藏祸心,当着皇帝的面以凶兽攻击总是亲王,这分明是怀着敲山震虎的险恶用心。”
“这是对皇权的威胁,张阁老,你是对父皇有不满吗?”
太子怒目看着张阁老,叱问道。
“如果朝廷里的人都被如此的恶意针对,将来会如何?”
太子寒着脸,又加了一句。
“把他抓下来。”萧徴目光如刀,看着张阁老,吩咐那些金羽卫的侍卫们。
围栏里,豹子带着一阵腥臭的厉风化成一道灰影朝许晗扑过去,许晗一个躲避,手中的红缨枪刺出去,不过,她小腿上的布料同样被撕咬了一片下来,带着皮肉。
皮肉被咬下来,带着血腥味,充斥在围栏里,豹子仿佛更加的激动起来,又是怒吼了几声。
许晗的红缨枪这一次,刺伤了豹子的另外一只眼,加上之前的,两只眼都受了伤。
虽然它不怕死,也暂时死不了,但实现受损,行动上比之前又迟缓了半拍。
只见它愤怒地嘶吼了一声,然后循着血腥味朝许晗扑了过来。
许晗小腿受伤,正背靠在围栏上,喘息这。
萧徴拎着上头金羽卫扔下来的张阁老,看到了许晗的样子。
他的心揪成一团,她从来不是莽撞的人,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自己下场。
但,她不是弱女子,从来不是,她是镇北小王爷,她是边疆大元帅,她更是金吾卫副指挥使。
她身上的光芒,从来不是因为弱女子得来。
她不需要他的小心翼翼。
她一直都是在以自己的努力,赢得她想要的一切,这一次,她同样想要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世人的尊重。
他,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她当做弱者?
萧徴的眼再一次模糊了。
许晗靠在围栏上,那豹子再一次扑过来,许晗一个闪躲,豹子狠狠地撞在了围栏上,力道之大,只听‘咔擦’一声巨响,那少说也有成年男人大腿粗的围栏柱子居然被撞断了,同时豹子也狠狠的摔在了擂台之下,发出震天响,震起了地上的灰尘,迷了众人的眼。
传令官本就被吓得瘫软在地上,这会更是吓的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边的护卫倒是并未害怕,都以为豹子受了这样重的撞击,应当是死定了,所以他们都没有吓的逃跑。
可没想到,豹子居然又一次摇摇摆摆的站起来,无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撞。
徐丹秀也在下面,她看到豹子被甩了出来,顿时想要去擂台上看许晗究竟怎么样。
看台上,皇帝等人也是面色大变,禁卫军统领立刻朝弓箭手喊道,”快射箭“
可谁也没有预料到,弓箭手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原本无头苍蝇一样的豹子忽然速度又快了起来,不等弓箭手听到令下后找到目标,就已经边上一个侍卫扑了过去,那个侍卫还来没得尖叫,反抗,就已经被豹子咬断了喉咙咽气了。
脸上还带着之前没有来得及收回的茫然。
这一下,所有的侍卫,以及围观的人都吓的尖叫起来,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
那豹子咬死了一个人,舔了舔嘴上的血迹,这可比当初许晗那红缨枪上的血腥味来的真实多了。
那不过是闻到,这可是真实被拆吃入腹的。
豹子看着面前晃动的影子,再一次要寻找目标,准备一鼓作气,再咬死一个人美餐一顿。
弓箭手的箭射道,阻挡住了豹子的攻击,但依然没能射在豹子的身上,其实,射到它身上,也是不惧的。
箭矢落在豹子的背上,腹部上,甚至眼睛上,一般的凶兽这样早就已经倒下了。
可这只豹子却不同,这些箭伤对它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它摇晃了一下,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看台上,已经乱了,萧徴已经冲了下来,朝许晗这边冲过来。
徐丹秀正要上看台,眼角瞄到一个黑影过来,是豹子朝她这边扑了过来。徐丹秀正要攻击过来,却感觉自己被一道狠狠的力道扯了一把,撞进了一人怀里。
另一侧,赶过来的萧徴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剑,与豹子战斗在一处。
徐丹秀觉得这个怀抱有些硬,她回过头去,见是一脸焦急的安向初。
淑阳长公主见萧徴和豹子战在一处,顿时惊呼一声,“徵儿。”
擂台上的许晗立即转头,就看到雪豹正要朝着萧徴的脖子咬过去。
萧徴一个弯腰,钻到了豹子的身下,手中的刀刺在豹子的身上,血,溅了他一身。
可惜,豹子似乎有金刚不坏之身,刚一落地,它又起身朝前扑过去,这次,它冲的是刚刚萧徴打晕扔在地上的张阁老。
只见豹子张开利齿,朝张阁老咬去,没有人去救他,豹子兴奋极了,这一次并没有同上个侍卫那样,一口咬断张阁老的脖子,而是先咬着他的腿,撕拉一声,把腿给咬着撕扯了下来。
张阁老当即从昏迷中被痛醒,看到眼前一幕,发出惨叫,“我的腿……救命……”
没有人救他!
许晗从擂台上跃了下来,张阁老该死,其他人是无辜的,更何况场地里有自己的母亲,有萧徴,有淑阳长公主,还有其他很多人。
她朝萧徴晗了一声‘匕首’,然后就见空中飞来一个东西,她接过后,朝正在撕咬着张阁老残腿的豹子扑了过去,将匕首瞄准它的头顶就刺了进去。
先祖的书籍上记载,服用了‘阴兵散’的活死人全身唯一的弱点就是头顶正中心。
只要对准刺进去,就能将其杀死不会再活着!
她不知道对豹子有没有用,毕竟,人和动物之间的筋脉是不同的。
在场的人看到许晗的那一扑,心都提了起来,因为如果许晗没能杀死豹子,那么,她就有可能和地上那已经变成被分尸的张格拉一样,被豹子给分尸。
“晗晗……”
“小王爷……”
大家都在喊着。
萧徴更是已经提着剑,就要刺过来,想着要帮许晗一把。
徐丹秀凄厉的喊了一声,要挣脱安向初的怀抱朝许晗扑过去。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随着许晗的一声大喝,还有‘噗’的一声,许晗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入到豹子头顶的正中心,众人以为怎么也杀不死的豹子会和之前一样,甩甩头就继续站起来攻击许晗时!
众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豹子突着眼睛,一声呜咽惨叫,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有人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豹子就这样死了,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徐丹秀脚一软,瘫在安向初的怀里。
萧徴扑过去,半抱着许晗,拖着她离开豹子的身边。
全场这时响起大片惊呼与倒吸气的声音,以及尖叫。
许晗披着一身血,从萧徴的怀里出来,一步一脚地走到哭的涕泗横流,慢慢蠕动着的张阁老跟前。
她目光如刀钉在张阁老的脸上,将地上的红缨枪捡起来,狠狠的立在地上。
“张阁老!”
许晗嘶哑的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但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却那样清晰震撼。
只见她身子站的笔直,手扶着长枪,垂眼睨着张阁老,
“敢问张阁老,我,许晗,够不够格做这个镇北王,有没有祸乱朝纲?这一场擂台赛,我赢还是没赢!”
她身上的银甲早就已经披满了血,上头甚至因为在和豹子的搏斗中,沾染上了豹子的皮毛。
这哪里是什么纤弱的女子啊,哪里是那些人眼里不屑的姑娘家。
她分明是自地狱而来的魔鬼!
她眉梢眼角带着冰冷,身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杀气,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暗示张阁老,如果他敢多说一个字,下一个和豹子一样下场的就是他!
张阁老一直都是和善为人,一直在众人眼里都是个好好先生,自从徐阁老走后,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得到众朝臣的拥护。
张家是世家,在京城,乃至东元,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是文人间的领袖,这种领袖和王大儒是不一样的。
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为什么而来?为了声援而来,今日许晗输了还罢,赢了,她也得不到好下场。
众学子手中的卷纸,就是声讨许晗的。
可这一刻,张阁老看看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在以震惊的目光看着许晗而不能言语。
那些学子们更是目瞪口呆,更不要说什么声讨了。
所有人的眼光中只跳跃着一种火花,那就是敬佩。
张阁老不敢再动,他咽了口口水,“小王爷,英勇过人,不输男儿,让人钦佩。”
“本官会替小王爷在内阁里求情,小王爷当得这一切的荣耀。”
萧徴在边上冷哼道,“倒是卖得一手好乖!”
要他来求情?
许晗看了眼张阁老,朝皇帝那边的方向拜了拜,
“臣,许晗,弹劾张阁老,包藏祸心,谋害朝臣,不知有没有人不服?”
有稀稀落落的声音,“自然不服。”
许晗笑着道,“如此没有仁义的人占据内阁的位置,我要弹劾他,你们竟然说不服?”
“今日不过是我一个小小的许晗,那么将来有可能是你,你,你……”
“甚至将来的疆场上,你们到时候还要说不服吗?”
许晗挑起尾音,顺势看向周围。
她扬起声音,“既然你们不服,那么,我就让你们服。”
只见她抽出萧徴佩戴在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张阁老的人头已然落地。
在场有很多人齐齐吸气,鸦雀无声。
皇帝仿佛是为许晗圆场一样,没有半刻的迟疑,“张云山,意图谋害朕,许爱卿救驾有功!”
是的,救驾!
没有人想到,这一场擂台,最后回事这样惨烈的状况,在场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看着此刻她脸上的肃杀,无人不动容。
须知她这样的年纪,不管是男儿还是姑娘家,在家中不过是娇生惯养的。
那些男儿们好一点的,或者蒙了恩荫,在某个位置上混着。
那些姑娘家,在内宅里,娇娇懒懒,等着家族给她好一个好人家嫁出去做少奶奶。
可许晗呢,同样的年纪,上战场,生擒敌首,如今更是勇战凶兽。
许多年后,也许没有人再记得这一战是为何而起,可谁也不会忘记,许晗手刃凶兽的英勇。
是的,不会有人忘记的!
那一幕,是多么的震撼!
那是实实在在的生死局,她逃无可逃,不是活着,就是被豹子分尸!
可她活着出来了,她在连站三场后,在豹子的口中活了下来。
敢问天下人,那些看不起她身为女子,那些口口声声说要讨伐她,弹劾她祸乱朝纲之人,谁能抵得上她?
谁,又能低看她!
世间多少男儿比得上她?
“可惜……太凶悍了,否则娶回家去……”
人群里,有人开始唏嘘……
“娶?这样的人娶回去?让我嫁给她,我愿意的。”
那些呆愣的学子们回过神来,没有想象中,排练好的声讨,满目放光,看着许晗的身影。
是的,嫁给她!
无论那些揪着帕子吓的惊叫的闺秀,还是那些身穿长袍的昂扬男子,这一刻,都想嫁给这样威慑肃杀的小王爷。
擂台上,围栏一撤,满目的血腥,那血,不知道是谁的,这样一个女人,她想要什么,要不到?
命都想给她啊,只要她要!
这就是许晗的目的,她要的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女子,再以后的朝堂上,再也不会有人用她的身份来说事。
这些天下的人,再也不会忘记她。
许晗坚持着去给皇帝行礼,她每走一步,留下一个血的脚印。
皇帝原本站在高台上看着她,最后,他抬起脚下了高台,从侧面的台阶上下去,朝许晗走去。
君臣终是相遇,许晗跪下,拱手道,
“臣,幸不辱命!”
皇帝一脸的激动,他弯腰扶起许晗,说不出的滋味!
“朕,会彻查这次豹子事件,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晗躬身道,“谢陛下。”
皇帝彻查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更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
内阁里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是他用人不当。
“你好好的回去休息,朕放你半个月的假,等到假满,朕一定要重用你。”
陈理在第一场输了下去之后,就一直侍立在周围,这会见到皇帝亲自下来见许晗,收回目光,扶着腰间的长剑,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帝和许晗说了两句话,见她一脸的疲惫,顿时招呼道,
“快,着人送软轿过来,送镇北王回府,让太医院的院判跟在镇北王身边,一直到镇北王好起来为止。”
这是莫大的荣耀。
许晗也确实累了,这会不过是强撑着,等到软轿过来,她上去后,就靠在那里,满头满脸是汗。
软轿的踩脚上,瞬间就被染红了。
徐丹秀在皇帝走后,冲了过来,就连淑阳长公主也踩着矫健的步伐过来了,徐丹秀满脸是泪,颤抖着摸了摸许晗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淑阳长公主在边上叹了口气,“好,好,没有给咱们女人丢脸。”
许晗朝徐丹秀挤出一抹笑容来,“娘,我没事,我可记得爹和我说过,从前他杀狼群的事,今日我不过是一条豹子而已。”
徐丹秀举起手想要拍她,可看到她身上一片红,哪里拍的下去,只是眼泪不断的往下落。
萧徴那边吩咐好金羽卫处理善后,也大步走过来。
他仔细的看了两眼许晗,弯下腰去,不顾她脸上的血污,重重的亲了两下,声音沙哑,
“咱们回家!”
许晗翘着唇,靠在椅背上,这一刻,原本仿佛不存在的痛感朝她袭来,仿佛浪潮一般,源源不断。
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她闭了闭眼,耳边也变得嗡嗡的,眼皮也沉重起来。
“还不走!”萧徴催促抬轿人的声音响起,又听他叫,“太医呢?马车……快,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