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姝的带领下,李济与聂小倩很快便来到了烟雨楼上。
这雅阁中约有十数人,都是作儒生装扮,一眼望去,有一个看着还十分眼熟,应该是与他一般来自兰溪县学。
“仲宣,可还认得在下吗?”夏祯朗笑一声,上前拱手道。
“原来是夏兄,我们三月前还在县学孟先生那里见过一次!”李济抱拳一笑,也热情回道。
他与夏祯既是同乡,又同在县学读书,不过却并无多少来往,也只能说是泛泛之交而已。
“仲宣既然来了金华城,为何不到家中坐坐,父亲前些时日还念叨过你呢?”
王华也上前笑道。
“你们搬到金华城后好像从未与我联系过吧?我连门都摸不到,又如何登门拜访?”
李济轻笑不语,只将这王华晾在一边,一众儒生看的更是暗笑不已。
陈介从主座上站起,和煦一笑道:“这位便兰溪县学的俊才李仲宣吧?在下金华陈蕴圭,早先便听过李兄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不敢,不敢,在下对陈公子才是真的久仰大名!”李济还了一礼,便在陈介的延请下,坐到了他身边的座位上。
聂小倩则安安静静的站在李济身后,就跟一个普通书僮一般。
陈蕴圭,他不是传闻中的那个什么金华第一才子?
李济心中暗暗揣测。
对于这些什么才子一类的人物,他并没有兴趣结交。
看着王姝和王华的殷切眼神,王姝去请自己,应该是出自此人的授意了。只是,自己以前才名不显,与这人又从未有过什么交集,他为何要来请自己?
“仲宣表哥,大哥说的话,也是姝儿想说的。你既然来了金华,可一定要去我家看看,以后我们之间也应该多来往才是。这杯酒,姝儿敬表哥。”王姝轻抿红唇,媚眼如丝的说道。
“呵呵,一定,一定!”李济尴尬一笑,见推却不过,只得饮了这杯。
入席之后,李济便十分安静的坐在一旁,听这些儒生夸夸其谈,他只觉得实在无趣。
偶尔有不熟之人过来劝酒,李济只推脱不胜酒力,便不接了。
陈介使了一个眼色,在场的儒生立刻会意。
文人劝酒,自有其法。
一时间,众人在雅阁中玩起了飞花传令,投壶、射物等游戏。
李济也觉得有趣,略微体会了下下古人的风雅。
不过他算看出来了,这些人是变着法的灌他酒呢?
于是,饮过几杯以后,他佯装酒醉,伏在桌上假寐起来。
他倒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李兄,李兄……”陈介轻推李济两下,见他不醒,又转向李济身旁的聂小倩笑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啊?”聂小倩神情微愕,灵动的眸子一转,粗着嗓子道:“小的名叫李元宝,是我家公子新收的书僮,公子称呼我为元宝便可?
元宝?果然是商贾之家。
陈介眉头一皱,如此佳人竟取了一个这般粗鄙的名字,而且这嗓音也……
“哦,元宝兄弟,你家主人醉了,这雅阁之内还有小间,我让王姑娘扶他进去休息一会吧。而且我看你一直站在你家公子身旁,也未进食,不如你坐下吃点点心,再喝杯薄酒如何?”
陈介提议道。
“好啊!”聂小倩目光闪动,如此回道。
“嘻嘻,你们慢用,表哥就交给我好了!”王姝娇笑一声,起身走了过来。
在场儒生立刻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这也算是风流雅事了。
李济心中喷出一口老血:小倩啊,小倩,你就这般对你家公子的吗?我若与这王姝进去,还不被这女妖精吞的骨头都不剩?还是你见这陈蕴圭比你家公子稍微英俊了那么一点,你就移情别恋了。
当下,他身形一动,从桌上挺起,又伸了一个懒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这一觉睡的可真是舒爽啊!”
王姝虚扶的玉手僵在当场:你这从醉倒到醒来不足片刻,那来的大梦?
聂小倩则在一旁看的娇笑不止。
“李兄醒了!”陈介关切一问,心中暗骂:你醒的可真是时候啊。
此时,他若再不知李济佯醉,可就真成了傻子了。
王姝看了李济一眼,悻悻而归。
方才陈介的承诺让她十分心动,只要拿下表哥就能得到那些,况且,现在的表哥比以往少了些许浮华,身上更是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气质,这样的表哥,就算没有陈介的许诺,她也愿意亲近。
“呵呵,李兄醉倒时,在下还想要请这位元宝兄弟也一起坐下饮酒呢?不知何故,在下一见元宝兄弟便十分喜爱,正巧在下家中也缺一个书僮,李兄若肯割爱,只管出价,在下定会让李兄满意!”陈介目光灼灼的看着聂小倩,神情中的觊觎毫不掩饰。
李济心中有些无奈,他实在没想到在金华城出来逛个街,还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
巧取豪夺?强抢民女?
聂小倩则俏脸阴寒,眼中一丝杀意一闪而逝。
“呵呵,陈兄误会了,她并不是在下的奴婢,在下也无权决定任何人的归属,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李济一摊手,淡淡说道。
听完李济的话,陈介心中暗暗鄙视:面对自己的咄咄相逼,此人竟无丝毫担当,直接把压力全部转嫁到一个女子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再掩饰,直接向聂小倩问道:“既然李兄没有意见,不知元宝姑娘意下如何?”
小倩脸色煞白,心如死灰:“我不是他的奴婢,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要我了吗?原来,他一直都嫌弃我是个鬼物。”
见到小倩这般神情,李济也有些心疼,他直视聂小倩的眸子,叹息道:“唉,为何你总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呢?你虽然说要做我的婢女,但我心中却一直没把你当成我的奴婢。不管你是什么,你与我都是平等的。就如同今天这种情况,若是你说要跟他走,我虽然会心疼,虽然会不舍,却也不会阻拦,因为你是自由的,若你不愿意,我便会挡在你的身前,无论是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除非我死,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聂小倩狠狠的点点头,羞问道:“小倩要是离开公子,公子真的会心疼,会不舍吗?”她说完,不待李济回答又道:“为了不让公子心疼,那小倩永远都不离开公子,好不好?”
小倩说完这话,只觉得浑身发烫,羞的躲在李济身后,再说不出话了。
他二人这般浓情蜜意,看的周围众人皆是暗暗羡慕。
陈介心中冷然,脸上却仍带着笑意:“呵呵,既然二位都不愿意,此事在下便不提了,我等还是继续饮酒吧!”
“呵呵,在下今日刚入城,身体有些疲乏,就不陪各位了,诸位慢用,在下要先告辞了!”李济与众儒生拱手作别。
“李兄这就要走?”
“表哥,记得去我家中坐坐!”
“李兄且慢,今日诸县的英杰聚在此地,大家本是想相互切磋一下学问的。李济既然要先走,在下也不阻拦。
只是在下常常听闻李兄诗词做的极好,若是李兄不留下词作,只怕不好离去吧!”
陈介依旧一脸的热情,看不出丝毫的不妥。
看来此人是听说我这前身乃是不学无术之辈,他是想要我出一次丑了?
李济深深看了陈介一眼,忽然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献丑了!”
这笑容让陈介心中一突,却也只当李济是虚张声势。
方才那王华与夏祯都跟他说过,这李济不过是个草包而已。他料定李济做不出什么好诗词,只要这诗词做的不好,明日这兰溪李仲宣的诗词就会满城流传,李济也会成为金华城的笑柄。
李济接过小厮递来的纸笔,在桌上边写边道:“这首词乃是在下从兰溪到金华途中所写,算是在下近日的一首得意之作,还请各位赏评!”
说完,他就停下了笔,也不看众人,带着聂小倩悠然离去。
众儒生连忙上前来看李济写的诗词。
“好书法!”笔力雄浑,格局气势皆佳,在场众人一看便知李济的书法造诣不凡。
只听夏祯朗声念道:“西江月·夜行金华古道中。明月别枝惊雀,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好词!明月,树影,山雀,清风,鸣蝉,稻香,蛙声,这般平实之景,被他写的情趣盎然,构思精巧,感情淳厚,这李仲宣写词的功力还真是非凡,单这半阕来看,竟一点也不比蕴圭的往日之作差。”
众人齐声赞叹。
见众人将李仲宣与自己相提并论,陈介握住玉盏的手微微一紧,喝下一杯酒,望着李济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冰寒。
又听夏祯念道:“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这下半阕一出,夜行山间田园的乐趣全在其中了。
“这李济诗词竟然做的这么好?”陈介心中闪过一丝妒意:不过,这又有何用?
诗词只是小道,文章经义才是大道,这次州试,我一定会把你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