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博浪(二)(1 / 1)

言无咎 2947 字 2023-09-12

石青心中尽是阴霾,没料到吕护如此谨慎,稍有不对,立马阻拦,不容半点延误。

看来,原定进入乐陵仓后发动的袭击,只有提前了。问题是,提前发动能够成功吗?新义军拖曳成五六里的纵队,没有建制,没时间集结,身处坚城之外。。。种种不利因素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不要理他,继续走!通知兄弟们准备。。。”

石青低声交代,仿佛没有听到吕护的喊声,缓咎徐行;抬头人畜无害地笑对吕护,扬声道:“这位将军如此威武,可是仓督吕将军,小将乃。。。”

“闭嘴!”吕护十分惊醒,发觉不对,立刻瞠目啸叫:“走!退回去!收吊桥!关城门!”喝声中,他轻偏马头,横槊戒备,意欲亲自断后。

此时,双方最前端相距不过十余步。

就在这时,石青蓦地大喝:“动手!”

最前两辆牛车车厢应声而起,飞落一旁,显露出十名全副衣甲的天骑营军士身影。十名军士掀翻车厢,快速端起诸葛连弩,十支连弩对准吕护这个方向,同时扣动扳擎。

嘭――

清脆的爆响连绵不断,钢铁矢雨从连弩中泼洒而出。。。

吕护全身一冷,从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生死关头,他一勒马缰,战马忽地扬蹄人立。

扑扑扑――

疾风骤雨般的爆响中,战马嘶声哀鸣,摇摇欲倒。吕护翻身滚落下马,只听见哎哟惨叫不断,知道有不少部属中了箭矢,他心中一寒,连续几个翻滚,拖着马槊躲进亲卫大队中。再不敢逞强独自断后。

诸葛连弩射程短(最远三十步)、使用的纯铁矢造价昂贵、维修费工费时、破甲性能较差,在实战对阵中已被淘汰,几乎没有军队将之作为制式器械装备。但石青以为,这种武器用于天骑营特种作战,还是足够犀利的。于是请诸葛攸指点制作二十付。

对于家传之器诸葛连弩,诸葛攸不是很精通,只知道大致的制作方法;和几个匠人鼓捣几天,最后弄出了一种山寨版诸葛连弩――一发五矢。与原版一发十矢很有些差距。

“杀!”

五十支钢矢倾泻而过,石青大喝一声,纵马冲向吕护。狭路相逢勇者胜,箭已在弦,引弓待发,哪还顾得许多。诸多不利因素通通抛开,石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抢夺吊桥、抢夺城门,杀进去再说。

左敬亭和二十名贴身护卫、前面六辆牛车上的几十名敢死士卒呼喝一声跟上石青。

吕护一支撑马槊,翻身而起,厉声大喝:“草寇流民,复有何惧!把他们给我杀退!”随他出城的亲卫将领俱是骁勇之辈。他们身披甲衣,防护周密,诸葛连弩只让其中十余人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渡过最初的慌乱,在吕护的指挥下,他们稳住心神,在吊桥前结成一团,迎战石青。

嘭――

城头下、吊桥前,两军精锐撞在一起,血雨冲天喷洒,断肢四处飞溅。

“吹号!吹号!通令全军行动。衡水校尉和轻骑营立刻前来接应。”王龛大声下令。这是石青的活,可石青急着抢吊桥、城门,顾不得下令,王龛适时接过指挥的角色。

“呜――呜――呜――”

一声声号角由近及远,依次向西传递。

号角声响起,一千车厢瞬间掀翻,牛车上五千新义军士卒稍稍懵懂一阵,立刻飞跃而下,没有建制,不分队列,呼喝着冲向乐陵仓。

整个新义军形成一列长长的冲击队形,队伍之首的石青,已冲上吊桥,和吕护的部属交上了手;队列末尾的赵不隶部,仍在五里开外。

与预定计划相差甚大,这样能拿下乐陵仓么?王龛忧心忡忡,焦虑之间,突然感觉身周有异,拿眼一扫,只见一群身披羊皮之士正自瑟瑟发抖,原来是惶恐不安的江左世家子弟。

石帅为何将这群废物弄上战场?不知所谓。

王龛厌恶地瞟了一眼,指着江左子弟吩咐左右:“传令下去,这些人若敢逃跑退缩,勿须请命,立刻乱刀砍死。”

“扑――”未等刀枪加身,栖栖遑遑的江左子弟已闻声晕倒小半。

“点狼烟!三道。。。”

鏖战之中,吕护抽暇冲城头大声喊叫,喊到一半,一支钢枪破空而来。吕护嘎然止声,匆忙低头,恰恰躲过石青急刺的一枪。

吕护并不认为,敌人会容他轻易躲过;和石青间隔交手好几招,吕护很清楚对手的厉害,若在马上,还敢博上一搏,如今不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拿着长大马槊与这种敌手交战。低头之后,没有半点犹豫,吕护猛一矮身,拖着马槊,钻进自己人堆里。

“啊!”挡在他身前的亲卫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吕护心中一寒,向后钻得更快了。

“哪里走!”石青爆喝,蝎尾枪连挑,杀开一条血路。紧随其后的新义军士卒趁隙而进,哗地涌过吊桥。

乐陵仓西门内外乱成一团。

新义军未按预定计划行事,大部人马尚未到达就仓促发动,攻击显得混乱而且无序。

城头守军没有心理准备,惊慌失措。稍稍迟疑,吊桥已经收不起来;欲关城门,主将还在城外。并且,由于事发突然,仓里其他守军不清楚情由,也未接到军令,迟迟未来增援。

这给了新义军一线机会,越来越多的新义军赶到城下,在城门和吊桥间狭窄地带,缠住吕护的百十部属激烈厮杀。

“放箭!放箭。。。”城头上反应过来,开始向下放箭,弓箭手不多,为怕误伤,他们没有针对缠战地带,而是瞄着吊桥外沿进行阻断射击。箭雨稀稀疏疏,伤害似乎不大,但还是给新义军造成了阻碍。

就在新义军后续受阻的时候,城头之上,三道狼烟凫凫飘向空中。一道狼烟代表出现异常,需小心谨慎。二道狼烟代表有敌攻击,戒备待令。三道狼烟代表危及万分,四方全力来援。三道狼烟一起,不仅是乐陵仓其他守军会赶来支援,半个时辰内,乐陵城禁军和大部郡兵也会赶来支援。

诸葛攸看到狼烟之时,次第下传的号角声恰恰响起。

作为西路军后部督的诸葛攸,率领包括轻骑营在内的三千军士,伪作压粮队伍在乐陵仓西十里处暂驻,等待军号通传。

一听号角响起,抓耳挠腮的诸葛攸浑身一振,飞跃上马。“兄弟们!开始了――出发!”

一打战马,诸葛攸正欲冲出,豁然想起一事,随即勒马回身,大声喊叫。“侗图!轻骑营走东北,绕过乐陵仓,插在乐陵仓、乐陵城之间,全力阻断敌援军,等候下一步命令。”

“知道了!”侗图吆喝一声,五百战马奔腾驰向东北,溅起的泥泞喷了诸葛攸一脸一身。

诸葛攸斥骂一声,抹了把脸,旋即打马狂奔。他担心战事过早结束,没他建立功勋的机会,于是单人独骑,飞驰狂飙,没一会儿,就将他的大队人马抛得没了踪影。事实上,战事远远不想他想的那么顺利。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乐陵仓沸腾起来,所有守军都知有敌来犯,随即以屯、部、曲为单位集结,向仓西门增援而来。守军是禁卫中军,平时经过无数演练;紧急关头,立刻显现出演练效果。战鼓响起的一刻钟后,南、北城墙上下驰道、城中大道小径开始冒出一支支或大或小的队伍。

新义军刚刚冲过城门洞,和守军在中间大道和两侧的上马道上拼死鏖战。近千人挤在一处,人碰人、刀挨刀,几乎连腾落的余地都没有。骑在马上的石青,反而不如步战的左敬亭利落。新义军抢进城门,冲锋将的角色可以结束了,石青收枪驻马,环目四顾,开始充当主帅的角色。

.吕护一帮将佐一直在向仓中心稳步退却,右边城墙上增援敌军距此还有两三百步,左边城墙上暂时不见增援敌军,这是个空隙,攻上去就可立定脚跟。

“左敬亭。给我拿下左边上马道。”石青冲着大呼小叫的左敬亭喊了一声,一带马返身出城。

城外,越来越多的新义军赶过来,冒着稀疏的箭矢,潮水一般涌过吊桥,涌向城内,可吊桥狭窄,城门洞与此相比,也不宽阔,兼且前面还有敌军挡路,以至于一两千人挤来涌去,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石青裹在其中,欲回城外竟然艰难无比。

石青急得心火大旺,厉声疾呼:“王龛!我命你立即拦住后续兄弟,让他们在城外集结,成建制进城。”

一边说着,他一边拼命望外挤。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他不敢说一句‘退后’‘退开’之类包含‘退’字的话,否则,引起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全军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