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下午,志愿兵新七营开始选拨士卒,组建框架。石青悄然离开,走的时候带走了左敬庭和五十个年轻机灵的士卒;左敬庭被提拔为亲卫队长,五十个士卒和以前的二十人组成了石青的亲卫队。
在肥子耽搁一天,八月三日晚,石青赶到牟县,宴请三义连环坞、泰山五大夫峪、诸葛山庄、羊家楼四方。
被邀出席的有二十六人,两人一席;石青、孙俭一人一席;二十八人,十五张矮几,挤在旧军帅府大堂里,显得很热闹。
晚宴有肉有菜,只是没有酒。
上了四道菜后,石青起身,举起水碗,四方一让道:“诸位。前段时间,石青为势所迫,鲁莽不端,冒犯了诸位,实在抱歉,今先饮一碗,以示处罚。”说着,一仰脖,将白水灌下,随即对四方再次作揖致歉。
二十六位来宾反应不一,共同之处就是没人敢出言反驳。石青的鲁莽不端,可是以鲜血来书写的。
石青又端起一碗水,再次一举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世间的恩恩怨怨纠缠下去,不仅伤人,也会伤己。石青希望和大家共饮一碗;自此以后,恩仇俱泯。大家乡里乡亲,和睦相处。”
他微笑着,举着水碗,向四方让去。
这一次四方之人想装糊涂也不可能。石青让来,或微笑以对,或心领神会。。。个个端起碗,仰头灌下。
石青很满意,兴致越发高了,再次斟了一碗水道:“这第三碗水酒,代表石青的诚心。大家知道,如今泰山郡、东平国、济北国、鲁郡十几万民众在新义军辖下如同一个大家庭。身为其中一员,各位既要为其出力献智,也该在其中享有一席之地;不能孤立于外。在此,石青诚挚邀请各位,或自己或家人子弟,踊跃投军,与新义军同心戮力,共同营造守护这个家园。”
这些人之中,祖胤等三义连环坞旧人,已在新义军中任事。石青此邀,针对的是没有融入新义军的另外三家。
石青含笑望向四方,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结果比预料的好!
兴头最足的是孙鼎。作为五斗米教徒,眼看泰山一带聚集了十几万生民,他心痒难搔,早想出门传教,只是担心新义军的反应。此时,石青一抛出橄榄枝,他马上暗送秋波。至于火并之仇,他没放在心上,一个难民头子的头衔,当不当都没什么。
和孙鼎一样,戴真也没将火并之仇放在心上。
戴真是王弥、曹嶷的部属,几十年来风风雨雨经见的太多。当年王弥、曹嶷何等势大,兵马用万计,地盘按州算,只因贪图的大,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戴真以此为鉴,躲进泰山,没想称王称霸,只图个家人平安。兼并就兼并吧,只要人没事就好。所以,石青一招揽,他就答应让儿子和亲信部属投入新义军。
诸葛山庄和羊家楼很无奈。新义军只有几千残兵时,他们没斗过,如今再斗,无疑以卵击石;伤不到他人,只会伤到自己。不管情不情愿,他们只能有一个选择――为石青叫好。
各方纷纷表态支持,石青很满意。当场命诸葛尚到民部匠作司负责铁匠营生;羊琨、戴洛任义务兵预备营都尉;孙留北去中垒营任军司马;戴洛也挂了个军帅府参赞的职务。。。还有三四十子弟去民部分任各屯耕田庄管事。
一个多月来,新义军收留了近十万难民,民部按照千人一个屯耕田庄的标准,在两河平原粗粗成立了近百个屯耕田庄;每个田庄至少需要五个管事。近百田庄需要大几百低级管事,石青上哪找这么多人员?
宴请四方旧人,一方面他想给四方一个融入新义军的机会,以为补偿;另一方面,也想把四方子弟挖到新义军中;毕竟,这些人比一般难民多些见识经验。
不过,这仍然不够。
第二天一早,石青赶赴肥子,召集民部赵谏、青州陈然、兖州刘复以及孟还真会议。
“放手从难民中选拨管事人员。选拨标准只有一个:唯才是用!”石青急吼吼地定下选拨基调。乱世之中,顾命要紧,德行退居其次;若以德行考量,十几万难民,不知能否选拨出一个两个德行无亏的君子。
石青以为自己定的基调很合乎新义军当前现状,却不知,座中四人听到唯才是用之后,齐齐一震。四个人都是真才实学之辈,对于‘唯才是用’的出处,一清二楚。这是当年魏武帝曹孟德困居兖州、无人可用之时,迫不得已出的下策;其后一直被世家望族诟病。
通过一段时间的共事,在座四人已经改变了最初看法,没人认为石青是个无知兵痞。那么,他说出魏武之言,是否是种暗示呢?
石青后面的话陈然已经听不见了,脑袋里乱哄哄地。他偷偷觑向其他三人,只见孟还真坦然自若,毫无反应;赵谏面色微红,目中幽光闪烁;刘复则低着头,不知再想着什么,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行!我要回青州,这里发生的事需要禀报大人。
陈然打定了主意。
大晋北伐、大**讨、南下难民潮一系列突发事件连踵而至,让陈然忙得昏天黑地;一直没有理一理他和新义军算什么回事。此时,他恍然发觉,青、兖两州和新义军之间真有些不清不白。
“陈大人。陈大人。。。”陈然被石青的喊声惊醒了,他茫然地望向石青。“嗯?石帅是说?”
没想到陈然也会走神,石青有些好笑,重复道:“石青想请青、兖两州再支援些吏员,前来肥子安置难民,刘大人已经应允,陈大人呢,是否同意?据我所知,陈大人、刘刺史皆是赤心为民之士哦。”
陈然本想拒绝,听石青提到难民,心中又开始踌躇;无论青州和新义军是何关系,如今联手安置难民,总是一件善举。
略一思忖,陈然道:“石帅的要求,陈然不能做主,需要回转青州禀明大人,请他老人家拿主意。”
“回青州?”石青蹙眉,露出一丝忧虑。“如今人手吃紧,陈大人亲自回转青州,这边。。。”
“无妨。我会安排妥当。此去青州,快马一日一夜便是一个来回。耽搁不了事情。”陈然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请老大人拿主意。
石青神色稍松,殷勤道:“那就好。一会儿我安排四个亲卫,护卫陈大人回青州。”
会议散后,陈然紧走几步,撵上刘复,边走边问道:“刘兄,你怎么想?”
刘复呆了片刻。“陈兄是指?”
“唯才是用!”陈然压低声音,用力说道。
刘复眼光闪了一下,旋即道:“陈兄。这与你我何干?你我在此尽心帮新义军安置难民就是了,何须多想。”
陈然一怔,难道刘复以为,青兖两州只是来帮忙安置难民,事情过罢可以一走了之和新义军撇清干系?这是十几万人丁啊,而且还在不断地飞速增加。。。
“刘兄。兖州以后准备和新义军保持什么关系?”陈然换了一个问话方式。
刘复没有直接回答,蹙眉反问道:“陈兄,以后之事可以由我们做主么?我们算什么?我们其实和乞活差不多,算是另一种乞活。管那么多干吗?走一天看一天吧。”
我们算什么。。。另一种乞活。。。
刘复的话震得陈然头脑嗡嗡作响。他彻底惊呆了,站在那动也不动。等他清醒过来,刘复已经走的没影了。
乞活?乞活!世间人哪个不是在乞活?
陈然苦笑。
石青这时收到一个好消息,前去东莱运盐的民部人员回报:苏忘大督护听说新义军收留的难民太多,安置困难,愿意帮忙安置两三万人。
苏忘手段不凡,新义军在泰山风生水起,他在东莱也是大有作为。六月下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苏忘攻克了海边盐场的三家坞,取得立足之地后,他亮出苏家旗号,随后合纵连横,短短半月,逼得东莱七坞纷纷俯首,联合推举他为大督护。
“太好了。”石青一拍巴掌,兴奋地叫了一声。过几天,诸葛攸的衡水营要去东莱学习操舟,正好顺路将难民带过去。
兴奋过后,石青稍稍有些遗憾。不知褚国丈能不能送些人来?送,又会送多少?
褚国丈的使者已经南返。
这段时间,伍慈一手安排,褚国丈的使者视察了新义军的辖区,接见了心向大晋的祖家、诸葛山庄、羊家楼、奉高城义民、泰山县义民、青州刺史府人员、兖州刺史府人员。。。
走之前,四位使者信誓旦旦,一定要将难民的孤苦,义民的忠心禀告褚国丈、上奏朝廷;并请朝廷派员帮助新义军安抚难民。
应该渡过淮河了吧。你们可要快点啊。
石青期盼地望着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