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鹿姑浑身散发出狂暴的杀气,将方宁紧紧锁住。
仿佛只要方宁稍有异动,就会立下杀手,以苍鹰搏兔之势,将方宁击杀当场。
方宁心底骇然。
四周的空气有若实质一般,向自己挤压过来,即便他猛提真气,依然感觉气息不畅。
没有丝毫动作,便能遥控真气将对手锁定,孤鹿姑的这份修为,居然已不再父亲方拓海之下!
那么孤鹿姑的师傅,那个号称漠北第一高手的战神呼衍铁虎,又将有怎样惊天动地的艺业?
方宁将自己的真气提升至巅峰,缓缓举起右手,制止身边士兵的动作。
孤鹿姑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汉军校尉,居然能在自己的气机压迫之下,轻而易举的举起手臂?
汉人果然豪杰辈出,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有这样的修为,不愧是匈奴世代大敌。
方宁深吸一口气,勉力维持自己手臂稳定,冷冷看着孤鹿姑:“左贤王是要与大汉开战么?”
一句话,就让孤鹿姑陷入被动。
孤鹿姑想过方宁不会答应,却从未想过居然敢如此硬气的拒绝。
要知道这是在漠北塞外,只要他孤鹿姑一句话,所有汉军都将魂断此处,就是那个禁卫军大统领方拓海也不例外!
可是,这个命令他还真不能下。
一旦自己下令,屠杀这些汉军,自己就会成为大汉报复的首要目标。
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同意自己登上左贤王之位的单于乌师庐,便会再一次左右逢源,利用汉军的报复而削弱自己。
这些汉军必须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乌师庐与大汉的联盟。
但是这些人谁都能杀,唯独自己不能杀!
这就是孤鹿姑不得不亲自出马,给和亲队伍施加压力的原因。
孤鹿姑死死瞪着方宁,腮帮子肌肉一阵蠕动。
可恶的小子,居然一语戳中自己的软肋!
想他孤鹿姑是什么人?且?侯唯一的儿子,勇冠三军的勇士,战神呼衍铁虎的徒弟!
在匈奴,谁敢对他如此挑衅?即便是单于乌师庐,也得尊称一声堂兄。
大汉又怎样?还不是想杀就杀想抢就抢!
若是放在平时,只是这一句话,孤鹿姑就要让他血溅五步!
孤鹿姑深深吸口气,现在不是意气之争,大局为重,反正这些汉军死也得留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就让你得意片刻也无妨……
他压着怒火,冷冷问道:“你做得了主?”
方宁感觉锁定自己的气机猛地散去,顿时浑身一松。
“还请左贤王稍候片刻,容末将禀报将军。”
孤鹿姑鼻子差点气歪了,搞了半天,你特么就是个小喽罗?
他死死瞪着方宁,心里打定主意,不把这小子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不过眼下大事要紧,只得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
孤鹿姑看着方宁拨转马头返回队伍,再看看自己身前一排长刀出鞘严阵以待的汉军士兵,冷冷哼了一声,抬首望天,再不言语。
足足过了一刻钟,就在孤鹿姑即将耗尽耐性的时候,队伍内吵杂声起,一辆马车缓缓驶将出来。
为首一名紫脸将军,身材魁伟气度雄浑,策马来到孤鹿姑近前,冷声道:“本将亲自送公主殿下前往王庭,有劳左贤王带路。”
孤鹿姑在马上学着汉人的礼节,微微拱手,朗声道:“可是‘裂马剑’方拓海大统领当面?”
方拓海哈哈大笑:“什么大统领,早已卸任多年。至于‘裂马剑’这个诨号,更是多年未有人提及了,左贤王客气。”
孤鹿姑傲然一笑:“尊老爱幼,不仅仅是你们汉人的美德,我们匈奴人,也尊老。”
言下之意,我并未把你放在眼中,只是尊敬你昔日光荣罢了。
嘴里说的尊老,但狂妄之意早已不加掩饰,溢于言表。
方拓海一双眼精光闪现,盯着孤鹿姑看了一会儿,才洒然笑道:“本将戎马一生,经历战阵无数,生死都已抛开度外,意气更是屁都不是。时辰已是不早,左贤王切莫多言,头前带路!”
孤鹿姑嘿嘿一笑,不理会方拓海指桑骂槐之言,却是猛地一磕马腹,胯下战马突然加速,来到马车旁边。
方拓海大怒:“休得无礼!”
孤鹿姑却是伸手拔刀,弯月形的弯刀“锵”的出鞘,划出一道雪亮的半弧,刀剑挑起马车的门帘。
“啊――”
车内响起一声短促尖锐的女子惊呼。
孤鹿姑锐利的目光顺着刀剑挑起的缝隙向车厢内看去,只见一个身段窈窕清秀美丽的女子,宫装珠钗雍容华贵,正惊愕的睁大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自己。
孤鹿姑放下门帘,还刀入鞘,哈哈一笑:“久闻安乐公主国色天香,本贤王仰慕已久,一时失礼,得罪得罪。”
汉人狡诈,要多多提防。既然车内是安乐公主本尊,大事已定。
他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方拓海,大呼道:“启程!”
方拓海怒不可遏,不过大概是因为自知无法将孤鹿姑怎样,只好忽略了这番无礼的举动。
孤鹿姑心情大好,紧紧跟在公主车架之后,启程上路。
方拓海带着二十余骑,护送着安乐公主的车架,前往匈奴王庭。
塞外的天气,便如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眨眼之间,先前还是晴朗的天空,已经阴云如铅,鹅毛一般的雪花洒落下来。
车队已经离开空旷的平原,进入丘陵起伏的山区,道路愈发窄仄难行。
先前跟在孤鹿姑身边的蒙脸骑士,原本在后队断后,却不知为何忽地加速,越过整个队伍,来到孤鹿姑身边,小声嘀咕几句。
“停!”
孤鹿姑猛地勒住战马,叫停队伍。
他在马上转过脖子,看着身后一丈处的方拓海。
方拓海安静不语,神色淡然,却缓缓拔出自己的剑。
手掌宽,四尺长的斩马剑。
孤鹿姑也抽出自己的弯刀,冷冷吩咐道:“马拓,你去车上,验明正身!”
那蒙脸骑士答应一声,翻身跳下马来,一个箭步窜上安乐公主的车架。
出乎意外的是,所有汉军士兵没有一个人出言阻止,全部沉默的拔出刀剑。
蒙脸骑士马拓一把掀开车帘,却见车厢内的女子,唇角流出一缕令人触目惊心的黑色鲜血,双目紧闭,仿佛熟睡过去,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在脸颊上浮现两个深深的酒窝。
蒙脸骑士大吃一惊,伸出手去试探女子脖颈动脉的脉搏,却早已死去多时。
他大叫一声:“贤王,这不是安乐公主!”
孤鹿姑勃然大怒:“方拓海,你敢骗我?”
方拓海神色不动,看了看那个蒙脸骑士,问道:“你认识公主殿下?”
安乐公主乃是圣上幼女,其母生产时难产而死,圣上很是伤心愧疚,再加上公主自由聪明美丽,被圣上视如掌上明珠,极为宠爱。
安乐公主生性恬淡安静,不喜欢闹,公开场合很少露面。
就算是当朝大臣,也没有几个见过公主殿下的容颜。
这个蒙脸骑士藏头露尾,居然认得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蒙脸骑士一把扯掉皮革头盔,露出一张俊朗不凡的脸。
方拓海失声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