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城,终于散去了三伏天的燥热,紫禁城内的御花园中,一队宫人垂手立在凝香亭外不远处,亭内,朱祁镇正光着脚慵懒的靠在亭边栏杆上,偶尔撒一把鱼食,引的无数鱼儿争相抢食。
皇帝的贴身太监侯宝则是一脸平静的低垂着头,半眯着眼睛,静静的站在皇帝身侧,不时眼睛在周围扫上一圈,随即又垂下眼睑,似乎周围一切的美景都与自己无关。
这时,不远处的假山旁,探出一个脑袋,紧张的朝凝香亭这边看了看,暗中的侍卫立刻成扇形悄悄包抄了过来。
侯宝见皇帝无事,悄悄退出了亭内,手中的拂尘一扫,那些侍卫便又瞬间隐秘不见了。
“没规矩!扰了皇爷的雅兴,咱家活劈了你。”侯宝低声冷喝一声。
“奴婢该死,请大总管责罚!”小太监惶恐的跪下,不住的磕头。
见小太监给自己跪下,侯宝像拎小鸡子似的将这个不开眼的小太监一把拎到了太湖石后,四下看了看后恶狠狠的训斥道:“狗崽子,你想害死咱家是不是,你给咱家下跪,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让万岁爷怎么想咱家?”
小太监被吓的抖如筛糠不知所措,侯宝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皇帝,又马上缩回去,训斥道:“看你年纪小,这次就饶了你,说,何事?”
小太监显然是被吓坏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回…回大总管,刚刚……刚刚太常寺来报,庆……庆王殿下薨了!”。说着,将手中的一份奏疏递了过去。
侯宝面色一滞,一把抓过奏疏,疾步向凝香亭走去。
刚进亭中,就听皇帝缓缓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皇爷,太常寺来报,宁夏的庆王殿下…薨了!”侯宝小心翼翼的将奏疏递了过去。
“庆王?太祖第十六子朱栴?”朱祁镇自语一句,打开奏疏,看了看,合上奏疏站起身,走到石凳上坐下,自有宫人过来将皇帝的脚仔细擦拭干净,又换上干净的袜子,穿上龙靴。
“哎,六十有二而薨,他也算是高寿了。”朱祁镇叹息一声。
这时,礼部尚书胡濙带着一个官员在侍卫的引领下,进了御花园。
“臣参见陛下。”二人在亭外站定,对着亭内的皇帝躬身行礼。
“得着信了?”朱祁镇道。
“礼部刚刚得知,庆王殿下于八月初二薨了,如何处置,臣请陛下示下。”胡濙语气沉重,一脸悲戚之色。
朱祁镇想了想道:“庆王者,太祖第十六子,少英武好学文,文采惊世,儒雅风流,敕封银川四十七载,上未闻其有错,殊为各藩王之典范;传旨文武百官,辍朝三日,以示哀思,令礼部派遣治丧大臣前往银川行丧葬礼仪;另外传旨给高谷,让翰林院撰写祭文、册文和墓志铭,让钦天监占卜吉日,另外,传旨给国子监,派出监生前往各王府送去庆王讣告,”
说到这,朱祁镇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问道:“庆王的陵墓可建好了?”
“回陛下,庆王的陵墓建在韦州罗山,尚未完工。”胡濙回道。
“去往银川治丧的人先不要动身,此事朕还要和太皇太后商议后再做定夺。”朱祁镇说罢,站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朱祁镇之所以问庆王陵墓的事情,是从心底里替这位叔祖感到惋惜。
因为历史上,朱栴就藩甘肃银川后,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回老家南京,或许是从小在江南长大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文人情怀作祟,反正他就是看自己的封国不顺眼,但又无可奈何。
于是在永乐五年时,朝廷派内官太监杨升,工部主事刘谦、王恪和钦天监阴阳刘俊卿到宁夏,共同负责筹备建造新王府事宜。
但是庆王当时思亲求返内地相当心切,自己阻止了建造王府工程。当南迁要求被他的四哥朱棣一次次拒绝以后,他这才对王府陆续进行扩建,使这座新王府成为当时塞上壮观宏伟的建筑群。
就算是王府建造的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如诗如画,可还是阻止不了朱栴的想返回家乡的心,终于熬到自己那位强势的四哥驾崩了,自己刚想着写份讫请南迁的奏疏给好说话的大侄子朱高炽,结果讫请还没送到京城,朱高炽就挂了。
朱栴无奈,只好等着侄孙朱瞻基继位,心里想着新君继位,肯定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自己这个侄孙还算是个好人,趁着你高兴,我这个叔爷求你,你应当能给个面子吧?可没想到朱瞻基直接以“祖宗之法不可破”为由毫不留情的给拒绝了。
这让朱栴又气又急,可又没有办法,于是每天只能在王府内写写诗,抒发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可总待在王府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好歹他也是九大塞王之一啊,从小文武双全,虽然现在自己就是个空桶子王爷,可出去打猎的权利还是有的,于是他就时常带人出城狩猎,可狩猎时,却因为手下人骄横,得罪了宁夏总兵史昭,史昭也是个强横之人,哪里能受的了这个气,再说你现在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藩王,我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于是就在朱祁镇继位的初年,史昭上书弹劾朱栴纵容家奴不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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