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侍郎大人的值房,就位于离着不远一处阁楼。
自然有小吏前方通报引路。
而当王修推门进去,便见这间极为气派且庄重的值房内,中央那张摆满了各类卷宗册子的桌案前,正端坐一位中年男子。
这还是他王老爷,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势同水火的仇敌。
一身整洁光鲜的朱红色官袍,身材板正欣长,轮廓分明白净的面孔,下巴留着一小撮乌黑短须。
虽已是四十五六的年纪,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还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那种。
且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一种作为真正手握实权的当朝大员,令人不敢怠慢的威严之气。
本来正微微弓着身子,似乎正全神贯注一册文书,可此时,眼见他进来,倒是眼皮微微一抬,迅速放下手中毛笔。
出乎意料,并没有仇人相见时,该有的分外眼红剑拔弩张,立即苦大仇深怒不可遏,嚷嚷上两句诸如“有朝一日吾定要让尔身败名裂,在这京城再无立足之地”之类的话。
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恨不悦与官腔做派。
相反,竟是迅速堆起一脸热情似火的笑容,二话不说站起身来,眨眼就迎到跟前。
一边在他身上使劲打量着,似乎还带着几分激动之色,“初次相见,王公子果然是生得一表人才呐!”
“实不相瞒,王公子经世之才天资卓绝,且又为朝廷屡建奇功,本官对王公子那也是早已如雷贯耳呐!”
“心中神往,本官更是早就盼着能有幸一见了。”
滔滔不绝热情得很,“本官去年过年时,倒也回过一次临州府,祭祖扫墓再打理一下祖宅。”
“本来都已决定了,前往王公子府上拜会一番,只奈何时间紧迫,俗事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又生恐冒昧打扰到王公子。”
“而昨日王公子初次来吏部上任,又极为不凑巧……”
“恰逢右丞相曹公差人前来,传尚书舒大人前去议事,顺带也令本官一同前往,结果一直忙到天黑。”
“因此拖到今日,这才相邀王公子前来一叙,还望莫要怪罪!”
而说着说着,却又一拍脑袋,恍然醒悟,“唉,你瞧本官这记性……”
“初次与王公子相见,光顾着心中激动了,竟忘了招呼。”
伸手指着旁边一张椅子,“快快请坐,快快请坐,咱也别站着说话了!”
“本官虽为左侍郎,可你我更是同乡,没那么多俗套规矩!”
于是顷刻,王修更一下子愣住了,心中甚至颇有些惊诧。
说实话 ,自当初接到皇帝下达的圣旨,兼任这户部右侍郎一职,也曾在脑中想象过与这家伙仇人相见时的场景。
要么针尖对麦芒拍桌子摔板凳吵上一架,要么索性撸起袖子扯衣服抓头发干一架。
可还真没料到,会是此时这副光景!
这老吴同志不但热情得过分,甚至就连身为上官的架子都没有,哪有一丁点仇人相见该有的样子?
至少,一口一个“王公子”,而不是“王大人”,这称呼一下子就把关系拉近了不少啊。
然而,就算他王老爷脑子被牛啃过,最近有些膨胀,飘了,也还不至于会天真无邪地相信,这老吴同志看在同是临州老乡的面子上,如今有同衙门为官……
就一笑泯恩仇,对他多亲近掏心掏肺,从此肝胆相照。
或者瞧着他王老爷如今位列国公,又深得皇帝信任,又与太子交好,从而就琢磨着笼络讨好一番,加深一下感情!
毕竟,依照他的了解,包括从临州百姓的口口相传,这老吴同志可绝不是个胸怀宽广的善茬。
相反,心胸极其狭隘,睚眦必报!
更何况,自己与吴家的梁子,那是早就结下的!
他那唯一的宝贝儿子吴子俊,当初在临州中秋诗会上,可正是因为他王老爷,不但丢尽脸面成为笑柄,更彻底丢了都已板上钉钉的太子府官职。
然后没多久,又仗着自己身为吏部左侍郎的公子,勾连府衙官员公报私仇,意图将他王老爷弄得死无葬身之地。
结果,又被上了生动且刻骨铭心的一课!
据说那吴公子,自从受了那场打击之后,状况就一直……不怎么乐观。
好吧……是很凄惨!
有百姓经常在大街上遇见,其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时而手舞足蹈仰天大笑,时而嚎啕大哭。
嘴里还含糊不清不停念叨些什么,诸如“凭什么他一个患有癔症的憨子,竟能晋封侯爵”、“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或者就抓着路人,面露凶相歇斯底里地嚎,“快告诉本公子,那都是假的,那王憨子封侯加官的圣旨是假的对不对……”
“我要见陛下,我要告状,有人假传圣旨!”
常把些妇孺孩童 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处逃窜。
后来,才被送到京城侍郎府看管起来,听说也找过不少名医,花了不少钱,却依然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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