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同志弓着腰缩着头木讷站在那里,依然一副十足的木讷书呆子模样。
特别因为眼神又很不好使,就连一边耐心等着,一边朝这边张望,都显得极为吃力,更是换谁见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欺负一番。
这让王侍郎顿时多少有些诧异。
至少还真没料到,这家伙怎么还有点阴魂不散的味道。
这样一个才五六百个月大的孩子,在老爹望子成龙高压式教育的荼毒下,年纪轻轻就患上了社恐症晚期,连最基本的与人交道都无能为力 ……
好不容易在吏部这个实权衙门有了个很体面的铁饭碗工作,不知道珍惜当下,快乐地摸鱼混俸禄,竟还成天琢磨着要为国为民干一番事业,实现一番宏图志向。
一点都不稳重,不脚踏实地,净想些天马行空的事,有个什么前途?
说实话,你爱做梦,心中有宏图抱负,你就去折腾呗……跟本老爷有鸡毛关系?
却偏偏连自己老爹的仇都不报了,莫名其妙跑来,哭着喊着,从此以后要唯本老爷马前是詹,哪怕牵马执蹬充当马前卒,也得誓死追随一起干大事业!
你瞧本老爷长得像不像大事业?
可关键是,昨日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走了,怎么今天又来了?
况且这才晌午,也不到每日呈交整理好的卷宗文牍的时候。
难不成,是昨天话说得太弯弯绕绕,他没听明白其中的拒绝之意?
可即便如此,隔着老远,也只得堆起一脸还算亲和的笑容,主动打个招呼,“哟,这不是庄大人吗?怎么 ,找本官有事?”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那是一片赤诚之心,愿意追随左右,就算不愿接受,可也总不能直接上去给他两拳头再踹两脚吧!
果然,便见这社恐症晚期患者,瞬间精神一振。
拍了拍身上官袍,再正了正头顶官袍,跌跌撞撞大步便朝这边奔来。
三两下冲到跟前,歪着脑袋,极为吃力地半眯着眼睛,待到总算看清楚他面容,才赶紧又九十度弯腰一个施礼,“下官吏部员外郎庄重,见过侍郎大人!”
王修顿感有些莫名想笑。
突然发现了,这货好像只有在给上级官员躬身行礼的时候,说话才稍微显得不那么磕磕巴巴。
倒也能理解,毕竟这是长达二十年练出来的!
却也只得面含春风般温暖的微笑,轻轻点头心安理得应了礼,随即大步走进值房,庄重自然亦步亦趋跟了上来。
然而,当他刚大摇大摆在身为一部侍郎那张专属的官椅上坐下,却又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小庄同志,虽依然与昨日所见如出一辙,严重的社恐症让他无所适从得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却又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阵仗,就好像心中藏着个惊天秘密一般。
先是将脑袋探出门外,小心翼翼使劲张望半晌,才赶紧关上门,还不忘从里面插上了足足三道门栓。
确认万无一失不会有人闯进来偷听到两人谈话,这才径直走到跟前。
然后,就木头桩子般矗在那儿了!
很明显,他这社恐症又上头了。
嘴角不停蠕动着,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可偏偏心中严重的恐惧,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眨眼间,反倒把自己憋得老脸涨红如猪肝,身子不停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地抽过去。
直搞得他王老爷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总算憋出一句,“下官实在……实在是有要事相谈……”
既然鼓足着勇气好不容易开了口,与人打交道时内心那本能的惊惧,倒总算瞬间平复了不少。
却依然拘束惶恐得很,磕磕巴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昨日……昨日求见……”
“下官也知道,王大人这般百年难寻的大才,虽嘴上不说,可实则心中也是轻贱瞧不起下官的。”
“毕竟下官这隐疾……”
指节发白死死抓着官袍腰带,强迫自己镇定一些,“包括王大人所言那番话,先是称颂吾难得一片忧国忧民之心……”
“又耐心分析诊断下官这病情,又是热心肠给出治疗之法。”
“可下官心里……心里也明白,这也不过是王大人,不便直接拒绝吾于千里之外,给下官留着些颜面而已!”
“下官若还继续死缠烂打,反倒显得不识趣了!”
“咦?”刹那间,王修却一下子乐了。
哟呵?没看出来啊,这小庄同志所言不假呀!
他果然不是个傻子,只是不善与人交道,一与人说话就惊惧得大脑一片空白而已,可心里亮堂着呢。
只见这货吞了吞口水,又结结巴巴道,“但是……”
“昨晚下官回府之后,琢磨了很久,也翻了很多书册,几乎彻夜未眠。”
“越琢磨,便越觉得,王大人关于吾这隐疾病情的判断,极其有道理!”
“下官孩童之时,口齿伶俐,秉性开朗。可最终,就是因为家父严厉严苛至极的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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