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这个行业和灯具或电线都不同,它属于重工业,投资巨大,门槛高,营销模式也不太一样。
如今国内的水泥厂或是通过吸引外资,或是国家财政支持,抑或是上市筹资,否则根本就无法活下去。
即使勉强活下来,也会慢慢从胖子熬成瘦子,最后熬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油尽灯枯。
在强大的资本面前,质量和口碑神马的都是浮云。
除非你专注搞特种水泥,并且也要有背景。比如葛洲坝水泥厂,数十年专注于大坝水泥,可二十年后,原本处于同一起跑线的华新水泥的年产值达到了几百亿,而它还在二十亿左右徘徊。
田子欣知道自己必须要转变经营思路,资本实业,才能使事业更上一层楼;但前两种筹资模式并不适合他,他选择了上市。
你的企业要上市,必须要做到财务公开透明,至少从账面上看不出毛病,否则就上不了市的。
深交所,上交所或许可以马虎一些,但位于国际金融中心的港交所是绝对不行的。
孙魁元这么一闹,无疑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可恶之极。
下午两点半,除了关志鹏父女,一干高管提前进到会议室,忧心忡忡的等待他归来主持大局。
“咦,关总经理和关总监怎么没到会?”田子欣进到会议室,放下皮包,屁股刚一粘椅子,瞟了一眼会议室,就纳闷的问。
杨斌回道:“已经通知了他们,都说忙,走不开。”
难道去上海私会陈梅和小甜的事泄密了,不可能的吧。田子欣心中有鬼的哦了声,若无其事的问代关菲出席的财务经理,“罗经理,上午税务局的同志来,主要说了些什么。”
罗经理回道:“也没说什么,只是坐了一会儿,大概也不想把事情往真格里去弄。”
毕竟红星水泥厂在市里也算明星企业,何况政府还有30的国营股在里面呢。
田子欣心下稍安,又问:“中建二局那边的货款怎么说?”
“对方说目前资金有些困难,客户的钱没有及时回笼,估计要拖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也没说清楚。”
田子欣眉头紧皱,抿嘴不言。
中建二局一月份的第一批货款都没有按时支付,释放出一个不好的信号,那就是以后拖货款将成为常态化。
虽然自己早有心理准备,提前融资了6亿元,但能拖款到什么境地,谁也拿不准。胡公子日前已打电话来,说艾多的资金也遇到了困难,问能不能撤掉混凝土项目的股份,把2亿元还给他。
田子欣没有明确答复他。
如今上市又受阻,事情真的很不妙。
四五千人的大厂,船大难掉头。
众人见一向自信沉稳的他也这副表情,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会议室沉寂了一会,便开始把怒火撒在孙魁元身上。
杨斌怒道:“这个狗东西,死咬着咱们不松口,也不知图个什么,把厂子搞垮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真是小人心思!”
李东来气的一拍桌子,骂道:“这个无耻小人,前几天在菜市场见到他,还笑眯眯拉着我客套,转眼就在背后捅刀子!”
赵亚飞郁闷又带着质疑的口吻说:“和中建二局的业务内容属于公司机密,除了几位高管和我,没人知道具体细节,难道….”
田子欣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怀疑黄勇和韩山根,忙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孙魁元在这个行业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有途径了解到真相的。”
“田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李东来担忧的问。
田子欣背靠着椅子,插拔着双手琢磨了一会,又坐直身子,“我看,也只能找孙魁元谈谈,你和关总是他老部下,就由你们出面吧。
主要是探探口风,弄清楚这厮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行!”
田子欣离开会议室,路过财务室门口时,正好碰到关菲出来。
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低头走了。
晚,翠林居,808室。
田归农光着膀子,叼着烟杆,赤脚盘坐在客厅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电影频道播放的《英雄儿女》,看到入神处,烟灰就往果盘里磕;李翠香在厨房里张罗晚饭。
儿媳妇被逼回娘家住了,儿子经常出差在外,这一百五十平方的豪宅就成了老两口的天下。
田归农嫌席梦思睡得不舒服,别出心裁的去街上买了木板床,铺上稻草;卫生间的马桶坐着难受,每次上厕所都跑到楼下公共卫生间。李翠香呢,嫌液化气灶不安全,不好使,和老头子在外面弄了砖头泥巴,垒了一座土灶,搁上一口大圆锅,说这样火大,做得饭菜好吃。
把好端端的一间高档套房搞的不伦不类的。
饭菜整冶得当,李翠香就进卧房拜神。
她先拜送子观音,一边虔诚磕头,一边念念有词;拜完了送子观音,又拜抱子圣母。
为了老田家添丁,老人家可谓煞费苦心,拜完中国的菩萨,再拜西方的圣母,早中晚各拜一遍。
拜完两副神,她才心满意足的出房,苍老的脸庞上竟泛着红光。
“老婆子,我说你呀,咱们中国人只拜中国的神,你拜外国的神干嘛。”田归农感到很无语,摇着脑袋说。
“都拜拜总是好的。”李翠香说。
“我觉得这样反倒不好,两尊神会说你心不诚,不够专一,都不会理你的。”
李翠香没说话,低头进厨房,端出饭菜。
吃到一半,门铃响了,“叮咚,叮咚…”
“是儿子回来了!”田归农大喜,放下筷子,兴冲冲的跑过去开门。
“儿子,这趟出差这么久,还没吃晚饭吧。”
“嗯…”田子欣应了声,疲惫的把皮包扔在沙发上,李翠香忙去厨房帮他盛饭。
田子欣坐下,狂扒着饭菜,田归农盯着问:“儿子,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田子欣不吭声,继续吃饭。
田归农叹了口气,“儿子,关菲是个好姑娘,但已经五年了,咱们对她已经仁至义尽,若换了其他姑娘,两年不生儿子我就不会答应。”
李翠香也帮腔说:“是啊,儿子,你们都不小了,不能都搁了,离婚是好事。”
一回来就唠叨这事,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田子欣很窝火,不吭声。
田归农霸道的说:“这事由不得你作主,今天中午,我和你娘专门跑了一趟关家,已经跟他们一家子把事说透了….
目前我最关心的是财产如何分配的问题,听说按法律是对半分,明显不公平嘛,我儿子赚的钱怎么能平分呢,所以这事还得跟关亲家好好谈谈的……”
“什么!”
田子欣大吃一惊,猛的一顿饭碗。难怪上午关菲还主动打电话给他,下午开会父女俩就都缺席,敢情是中午闹了这么一出。
“儿子,这事迟早要抬到桌面上来的,宜早不宜迟啊。”
“胡闹,你们…你们简直是在胡闹!”
田子欣火大了,啪的一拍筷子,大吼一声,起身气冲冲的进了自己卧房,砰的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