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 开仓放粮(1 / 1)

沈玉金菊原本是打算在酒水饭菜里都下上蒙汗药,但同李马说了自己的计划之后,李马坚决不同意,说顾覃武艺高强,行走闯荡驰骋疆场这许多年,区区蒙汗药,一闻就能知道,极易被察觉,若他不吃,或者强行逼她们先吃,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绝不能不会让她们冒那般险。

商议来商议去,最后还是城主酋引的假儿子酋化提议,用他们沈家秘制的迷魂炮仗,只要事先将里面的迷香取出,点在顾覃卧房的香炉里,便能神不知鬼不觉使其心神迷乱,分不清南北。

一旦他开始说胡话,便可寻到机会将人打晕…

按照酋化所说,计划果然成功,她们主仆二人因早有准备,来寻顾覃之前就闻过解药,所以未被一同迷晕心智。

“金菊,快,放信号!”

沈玉在顾覃身上、房内翻找一阵,终于在顾覃脱掉摆在床底下的筒靴里找到那张刻有“振”字的令牌,她拧着眉毛一脸嫌弃地将东西提出来,堵着鼻子,强忍住恶心冲金菊喊。

金菊讷讷哦了声,又愣几息才反应过来冲到门边将腰间挂的香囊里面藏的小型信号筒拔开,对仍旧下着滂沱大雨的天空放出去。

然而雨势太大,信号烟花还未入空便被淋湿熄灭,金菊赶紧跑回房:“小姐,不行啊,放不了!”沈玉别过脑袋捏着鼻子捏着令牌正要出来,听到金菊的话,也不再管那么多,直接将令牌揣进自己的腰间,“不等他们了,我们,直接去地牢!”

萧远将整个麓湖城府衙都找光了问遍了都没人看到知府伍仁、师爷周弗和副将赵拓的身影,正好奇纳闷,捕头廖谷匆匆回来将府衙里的差役全部都调了出去,萧远戴上斗笠瘸着腿跟在后面。

一出衙门,便见城中的百姓或撑伞或戴蓑笠或直接淋着雨,纷纷都往一个方向跑,急匆匆忙慌慌,还有妇人拖拉着孩童,更有老妇拄着拐杖迈着细碎而快速的步子朝着人流奔涌的方向去。

但老妇毕竟年迈,再如何也比不得别人年轻壮汉妇儒,不一会儿就被甩在了人潮的尾端。

萧远看那老妇心急得想要迈大步子追赶,奈何体衰力竭,稍微大走两步就得整个人撑在拐杖上停下来歇息,便一瘸一拐地过去搀扶。

“阿婆,您当心些!”

老妇被扶住胳膊,蓑笠蓑衣下,抬起一张惊慌的脸看萧远,看他面容俊逸,身着铠甲,却染血破烂,又敬又怕,“谢谢军爷。”

“阿婆,人潮汹涌,您可要当心些,莫被他们冲撞伤了身体!”

老妇佝偻着腰,望一眼前前后后的人,有心想要继续往前,却力不从心,只能渐渐放慢脚步,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唉,我老婆子没用啦,连路都走不稳了,今日郭老爷府上开仓放粮,城中每个人都能领上一升米呢…可惜我这老妇…”

老妇人一边说一边叹息,有免费的米粮,她都领不到,照她这腿脚,待走到郭府,只怕粮都放完了…

萧远也抬眼望了望被雨帘渐渐模糊身影的人潮,略有疑惑道:“阿婆,不然您先去府衙里坐下歇一阵,我去帮您领那一升米如何?”

老妇脸上闪过惊喜,但又立马恢复原样,“谢谢官爷了,只是那郭老太爷说,只散粮与贫民百姓,您愿代老妇前往,老妇心中自然万分感激,可您便就去了,怕也领不到粮啊!”

萧远垂下目光落到自己的甲衣之上,理解了老妇的担忧,于是就地将兵甲解下,继续搀扶老妇,“阿婆您就安心在衙门等着,我一定帮您拿回米粮来!”

在妇人的连连感叹道谢中,脱去了甲衣的萧远戴着斗笠再次从府衙出发,虽然瘸了一只脚,但他到底是习武之人,不一会儿就拨开人浪到了郭府门前。

让他没想到的是,捕头廖谷和一群衙差们以及昨日不想让他们进城的那位富家公子也都在这处。

虽然不知道那富家公子姓甚名谁,但在知府面前还能说上话且知府还不敢太过违逆的人,来头必然不小,而这城中有那个资格和胆量的,则非守尉宣府的人莫属。

萧远匿身于人群之中,一边好奇赵拓萧进他们何在,一边听门边众人的口中说了些什么。

捕头廖谷拱着手听宣威训斥:“廖捕头,郭老太爷分发粮食给老百姓,乃仁义善举,你这带着衙役们挡着不让他们领取,是几个意思?”

伴随宣威说话的声音,门口围聚的百姓也齐齐质问,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萧远身处其中,也学众人的模样,高举胳膊抗议。

廖谷明显没有好的说辞应对,他也是奉命行事,至于为何要如此做,知府和师爷都没有给他解释。

“少城守,卑职并非不让他们领粮…只是…”

廖谷偏头望府门里边,“只是知府大人有命,还望少城守不要为难卑职。”

宣威冷笑一声,身手指雨里听到是伍仁的意思渐渐安静下来的民众,“伍大人身为知府,管我们一城的民生,如今战事已起,天下都将大乱,郭老太爷体恤大家,事先发放粮食,以应不虞,伍大人自己不发粮助民便算了,还不准别人发,这是打的甚么主意?

可是想眼睁睁看着大家将来无粮可吃,被饿死?”

宣威越说越神气,扬起下巴看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廖谷,这可不是他蓄意污蔑,败坏伍仁的威望声名,是他自己洗干净了脖子等他屠宰,怨不了旁人。

百姓们抗议的声音变成七嘴八舌的议论,或为伍仁辩解,或认同宣威所说,莫衷一是,直到有人带头冲着廖谷高喊:“我们可以不受郭家的粮,只要廖捕头你们府衙肯开仓,或者,把伍大人请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人话音一落,立马有人附和,旋即便有更多的人响应,“是啊是啊,昨日有军队入城,我们都已经看到了,叛军就要打到我们麓湖城来了,现在又不准我们出城耕作…”

“不春种,哪来的秋收啊!难道伍大人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挨饿受饥吗!”

“叫伍大人出来,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萧远慢慢地移出人群,移到没有家丁没有官兵差役把守的郭府院墙根处,屈膝一跃,跃上高墙,回看仍旧在滂沱大雨中即便心有不满疑惑,但只要伍仁肯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便愿意相信,并遵从他的命令的百姓们,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昨日他便看了出来,这城中的人,似乎太过崇信伍仁了些,盲目没有理智,这件事无论如何看,也是知府伍仁不占理,他们居然还愿意相信,连摆在眼前,能保命救人却不收他们一文钱的米粮都愿意不要…

“说不定,这伍仁,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萧远不由自主生出这样一个想法,但他一转念,又自我否定,“不会,伍仁身边有大哥,若他真的要做对不起损害百姓的事,大哥不会不阻止他!

也就是说,有问题的,或许是这郭家的老太爷?”

萧远虽然生于麓湖城萧山镇,但对于麓湖城里的事不甚了解,郭老太爷的大名倒是听过,却也只听了一个名字,并未亲眼见过,更无任何交集,他跳下墙头,进到郭府,却不知往何处去寻伍仁他们,便随手抓了一个仆人问,问完便将人放倒,后悄悄往他们几人议事的地方去。

走着走着,萧远忽然疑惑,他为何要偷偷摸摸地翻墙进来?直接从大门口走,也不会有人敢拦他才对。

不过进都进来了,再出去也麻烦。

听郭府的仆人所说,他们都在书房,萧远到了门边,见房门敞开,门口有家丁把守,便绕开飞上了房顶偷听。

内里的声音混杂,又雨声哗哗,萧远根本听不真切,刚要想办法是不是潜进屋内,便见几人陆续走出房来。

伍仁走在最前面,赵拓周弗随后,毫无交流地迈步进入庭院,穿雨过桥往府门的方向去。

三人走后,廊檐下传来两道声音,“郭老啊,没想到你不仅开仓放粮提供人力,竟连官府钱粮有限,不够征兵之用这点都考虑到了,还愿意联合城中的各大世家出钱亲自征集民众戍城御敌,如此大公无私,宣某深感倾佩啊!”

被唤郭老的人连声惭愧,“守尉大人哪里的话,这乃是老夫力所能及之事!不足挂齿。

但不论如何,都要多谢大人您肯给我们商户们这样一个为国出力的机会!”

“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四平不被叛贼涂炭,郭老别再讲甚么机会不机会的话,往常是我宣德目光狭隘,没有看到各位的真心,只把各位老爷当作唯利是图的小人,是宣某人的错,郭老您心有大量,不介意不计较,关键时刻还挺身而出…”

萧远看不到廊檐下两人的神态动作,但听那郭老惊慌而唤的声音,猜是宣德同他行了大礼赔罪,萧远没有兴趣再听他二人继续互相恭维,便一个翻身,跳下房顶,从来时的方向蹿进雨帘,欲去府外堵截伍仁他们将整件事情问个明白。

回道郭府大门,百姓们仍旧围聚,却没有人再吵闹嚷嚷,大家都神色肃重地望着从郭府出来,站在台阶上一脸严肃地扫视着他们的知府伍仁。

宣威因为几人的出现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内去寻宣德邀功了,与赵拓擦肩而过时,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想要与其对立而行的意思,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多劝解,正反他们的目的都一样,不至于真的成为水火难容的敌人。

方法手段路径不同不愿携手同行没甚可惜,反正他们还会再见,有的是冰释前嫌的机会。

没想到讨好了上官一辈子,今日果真同城守尉宣德撕破脸的伍仁内心难以平静,沉默良久才开口同大家解释。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麓湖城已经被牵扯进战局,若不提前做好防备,便有沦陷之险…

但,大家不要因此变得恐慌盲目,不要因为这一两升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拱手让给不怀好意之人!”

说到此处,伍仁神情更加愤怒,似乎方才和宣德和那郭老太爷相谈的不甚欢愉让他再次情难自禁,他看一眼萧进,生气的声音颤颤“周老弟,还是你来同大家解释罢!”

萧进拱拱手,向前走两步,并不过多寒暄,“诸位可知,这郭家太老爷为何要开仓发粮给大家?他当真是体恤民生疾苦,想略尽绵力吗?非也,他这般做,看似为了百姓们着想,其实包藏祸心…”

萧进的话没有说完,人群再次哄闹:“给我么贫苦百姓发粮,怎么就包藏祸心了?他们有私心的粮不让要,官府没有私心的粮,肯给我们吗?”

“伍大人,只要您说,我们都愿意听您的,可您让师爷来解释,还说得这般不清不楚,岂不是摆明了愚弄我们!

“就是就是,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我们信您敬您爱您,可您也不能把我们当傻子耍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得到合理解释,怨气更甚先前,越发地向几人围拢过来,捕头廖谷和一众衙差赶忙将人潮挡住,才让他们不至于被人潮吞没。

受到大家的谴责质问,萧进并无慌乱紧张,继续语重心长:“大家稍安勿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们现在开了仓放粮,大家手上都有余粮之后,会怎么样?”

“有余粮大家就不用害怕被饿死,即便叛军真的打来,也可靠着各自手中的粮食坚持好一段时日,能怎么样?这无论如何想,不都是好事一桩?!”

萧进仍旧摇头,“叛军什么时候来?这场仗又要打多久?我们谁都不能料到!大家手上的余粮又能坚持多久?数月?还是数年?

先不说能否坚持到兵退天下太平,先说说眼前的事!

大家可曾想过,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余粮之后,会面临什么问题?”

萧进停一阵,扫视台阶下、不知是因为大雨而被模糊了五官、还是因为愤懑疑惑而扭曲得看不清的一张张脸,等待回答。

好一阵过后,才有一道声音穿破雨帘,穿进众人的心。

“没错,就是粮价问题!”

萧进目光移向人群中喊出他想要的答案的那人,认出是萧远,脸上闪过一抹笑,旋即敛下继续说,“大家都有粮草富余,便不会再花钱去买,各大粮商粮铺堆积的米粮卖不出去,粮食的价格就会降低,如果有人此时趁着低价将所有粮草搜购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