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手下兵将众多，远不止顾武顾覃两个，更有一批同样身经百战、数献良计、远虑深谋的中年军师。

先前派往查探程劲他们那边作何景况的包衣护军参领刘升，便兼任其中之一。

程振身为一军之将，大小军务无数，夜以继日繁忙，自不能面面俱到，万事亲为，大都交由了几名军师代为商议处理，他只做最后决策便好。

是故，何时用箭、何时挺炮这等小事，早已不用他在阵前一一指挥，自有人纵观大局、视情下令。

此情此景，换做以往，程振必会深感欣慰，大加赞赏，然今次…

“一群饭桶，胆敢不顾本将军死活，轻易饶尔等不得！”

说罢不再拘泥洞中，妄图以唇相讥，将宋澄下楼来与他单打独斗，狠踢一脚马肚，即冒着弹雨箭林冲往己方阵营。

“报——有人冲将过来了！”

连天炮火之下，烟雾尘风缭绕，更夜色黢黑，目之可见，唯一片红光尔。

顾放闻言一惊，继而面露喜色，挺挺身子忙问：“当真？有多少人？可能看清来者面貌？”

他正愁这一场战取胜不易，拿不下城东，程振必要责骂问罪之时，便有无谋莽勇之人自动送上门来，天送的口粮，放跑了岂不可惜？

若能是郭宁、王安、郑隐东这等大将，更是再好不过。

“机不可失，给我围起来！必要活捉！”难掩激动，顾放一边下令，一边驱马随往去探，同时不忘回头与众军吩咐：“不可松懈，继续猛攻，莫给敌人片刻喘息之机！”

众军齐齐应是，后即蜂拥上前，如潮如浪，势不可挡。

“——是将军！军师，是将军回来了！”

方奔了不过几丈距离，前方又传来急报，顾放如闻噩耗，短不过一瞬，即面白如纸。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勒住马缰，顾放一脸苦相，再往前迎是为自寻死路，旋马欲逃，又有涌涌而来的兵士围堵，诚实进退两难，尴尬至极。

说到底，只怨他太过怕死贪生，惜命执念几乎百倍于人。

于他而言，胜败得失乃为生之首要，成王败寇，亘古不变。

当年程振对战匀秀大军失利，久攻不下，即将弹尽粮绝之际，都统顾武为与程振分忧，举荐他为军师，令献破敌良策。

胆小如他，为求自保，本不肯随往征战，过这等朝不保夕，倍受折磨的苦日子。

然其心再坚，也敌不过程振顾武两人的利诱威逼。

程振见他油盐不进，又匀秀战事紧急，好言相劝一阵不见成效，便无心再同他硬泡软磨。

不管他甘愿与否，直接发狠威胁，直言若不肯从，则必让他生不如死，此外，便其妻儿老小，也难再苟活安然…

无可奈何之下，顾放唯有答应。

后郁郁随军，日日纠结，愁苦数月，思虑良久下来，终得拨云见日，参悟“向死而生”之理。

即要想活命，活全家上下十余人之命，除却建立功业，得权获势，几乎别无他法。

另，每当大胜，三军之赏也颇为丰厚，便不愁用度吃穿，也难抗其无尚魅力。

白花花金灿灿的银锭元宝撰在手里，个人死生，竟也显得不再重要。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钱财到底身外之物，一旦势转急下，他必立即携妻带小，另辟天地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