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已从支越口中得知掳劫袁梦事败之因,遗憾之中,又多几分心安,否则日后,实在无颜再见宋凛。
他确是多疑,皇帝之位也势在必得,为达目的,私以为可不择手段,不顾血亲人情。
若是宋致之母,倒底疏离,绑便绑了,日后还可得个护朝为国、胸怀大义的载世声名。
然宋凛毕竟常随在侧,又对其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同为皇子却无星点不平愤懑,饶是鸡犬牛马,相伴多年,烹杀之时,亦要不忍。
而今既有太皇太后齐郁照拂袁梦,保其周全,虽令宋澄难施先前所计,却也让他得释心头重负,倍觉舒畅安然。
故而听得支越所禀,他不仅未加责怪,连支越暗自娶了行水宫那小女子一事,也未追其背主不告之罪,只道妥善处理了那十几名黑衣尸体便好,否则被人发现端倪,必非小可。
只不过…
宋澄双眼微乜,不再迟疑多想,兵分四路,急往守城,严阵待敌。
辞别宋澄之后,支越未回行水宫同杨柳共享春宵,而是褪尽红装红袍,更着一身黑衣,蒙面又往霜泽赶去。
虽已焚毁十数名黑衣尸首,任其众骨化为灰随风散尽,照理来说,区区无从再查之事,眼下也无半点异状,他大可不必如此奔忙,但…事无绝对,小心为上。
他能认出往掳順仪之人乃宋澄所派,旁人亦有觉察他们共侍一主的可能,尤其,同往霜泽的,还是那独具慧眼,可以微知著、触类旁通的萧立萧无机。
不,或许,应当改唤其为萧家小姐——萧沥沥?
支越伏卧梁顶、凝神屏息倾听房内动静,蒙面之下,其唇微抿,目光渐邃,陷入沉思。
时隔数月再见萧立,唯觉貌相堂堂,仪表不凡尔。
虽较旁人清瘦,到底是翩翩儿郎。
起初,支越并未将其与那闺中待嫁、无骨纤柔、弱不经风的萧家小姐联系在一起,只当他果真不过宋凛出宫修习途中偶识之辈,因怜其能谋善断、超群非凡之才,不忍其惨遭埋没,无人问津,故收为客,以为知己。
可当他从白水手中救下杨柳印泽,认出那怀抱婴孩,瑟瑟颤抖、惊而不卑的女子实乃三月之前,萧山镇德仁医馆近处所见几人之一时,萧立真身便不言自明。
这亦是他对萧远总有戒备之因。
毕竟他们兄妹,与那右相张国远关系匪浅,却一同于三皇子行水宫中出现,实难不让人心生疑忌,警惕提防。
同杨柳成婚,一方面确是真情使然,而另一方面…
支越收回神思,暗下决定,非要探清那兄妹二人所藏阴谋不可,绝不让他们有机可趁,危及宋澄。
然揪出真相之前,他并无逐一禀明之意,以免打草惊蛇,不仅加重宋澄对宋凛的猜疑不信,更坏了他与杨柳这段天赐良缘,实在得不偿失。
若萧立萧远并无歹意,能为宋澄所用,他亦可佯作不知,共事安然。
可若别有用心,暗中使绊,哪怕杨柳记恨终生,他也绝不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