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衷心为主,袁梦既已下令逐“客”,她便不再迟疑,冷声冷气请萧立出殿。
萧立不曾有此一料,又急又臊,连声求恕,为自己的无礼赔罪。
他确实有失体统,身为外“男”,单只擅随袁梦入殿这一条,便可严惩,后又不顾尊卑之别,盘腿于袁梦近前落座,更有肆无忌惮东张西覷之失…
逐一回想,萧立悔恨不迭,只怪他平日里散漫随意成了习惯,竟将与宋凛的相处之道带进霜泽,以微知著,怨不得袁梦要对他心生抵触。
数唤无用,见主仆二人都态度坚决,未免更遭嫌恶,萧立不再挣扎纠缠,深深鞠躬一礼即自觉退出了门去。
高南远在几丈之外便瞧见他灰头土脸面色难堪,恐又生变,不禁心忧。
无奈黑衣行刺之事尚无着落,他脱不开身,只好暂作忍耐。
然有各样不详之感在他脑内狂生猛长,以至魂不守舍、难能自已,卫众领侍同他讲话也过耳成空,闻不知其意,视不知所指。
领侍气短,因袁梦枉顾同袍性命、欲自投罗网一事已然不悦,再看高南心不在焉,神情恍惚,一时更添恼怒,扬手一挥,便令四围之众将十余名黑衣、不幸惨死的同伴尸体抬出霜泽,不再应其所求一一搜查。
若非齐郁懿旨难违,只怕他早已领兵撤回清园,谁管她顺仪是死是活。
见众卫行动有异,于庭内往复忙乱急走,高南终于回神,语带惊促疑问:“郑领侍,你这是何意?可是查有所获了?”
郑领侍闻言白眼以对,并不答话,后绕开高南急催众人加快动作。
见他要走,高南赶忙小跑两步张开双臂挡在跟前,郑领侍不屑一声冷哼,撞开高南径直出宫欲往禀明齐郁,刺客已被全诛,是否还要继续执守霜泽。
高南面色铁青,拦不住领侍,便欲阻止陆续抬出尸体的卫众,奈何无人听他号令,甚至嫌他碍事,动了手推推搡搡。
高南体格矮小,又全无功夫,三两下便被搡至人群以外,任他再如何挣扎,都无法靠近半分。
萧立听见动静,收回万千思绪,唤住高南,却无意问明出了何事,将其拉直角落,轻声细语叮嘱:“高南,你在此处好好守着,定要阻止娘娘一时意气,白舍了身家性命。”
遭袁梦逐出寝殿,萧立倍觉难堪的同时,心下另有一种确认——今夜遇“刺”,袁梦想是早有预料,所以才要随往出宫。
既知黑衣来意,亦知其众将去之向,如此透彻,岂是偶然?!
虽然单就这点来看,难以理出头绪,可若与皇帝中毒相结合…
皇帝遭人暗害,事关国之兴亡,绝不能等闲而视,順仪作为首要嫌犯,被禁足、收押皆乃正常。
可她若此时被“掳”或者遇害,那其后真相,则必撼天动地,惊世骇俗。
萧立十分明了,那群黑衣,不论受命何人,夜探霜泽,其目的,都必为加害袁梦或助其脱困二者之一。
而就袁梦神情反应来看,当非后者。
她若无愧清白,岂肯一走了之,落个弑君杀夫的千古罪名,从此东躲西藏,苟且余生?
即便下毒之人,果真是她,为自救保命,所以要畏罪潜逃。
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更何况,她并非孑然孤身,为着宋凛考虑,她亦会三思而行才对。
另,最为紧要、也最令人不解匪夷的是,竟因何故,使她非杀皇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