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持剑而来的吕敢逐步走近自己,在其欲下跪行礼之际,宋凛不露痕迹地一个眼色阻止了他的动作。
吕敢被看得有些手足无措,立在堂下所跪之人的身旁,一句“卑职见过三皇子”已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宋凛看出其为难之色,起身让座并行礼道:“草民林嵩,见过钦差大人,大人请上座。”
堂中所跪,除了楼知府,其余之人皆不识宋凛身份。
哪怕城主酋引也不例外。
酋引虽然“位高权重”,但说到底,也不过买来的官阶,入京上朝的次数少之又少,三皇子宋凛的“大名”他自然听过,却一次也未见过真人。
而其他人之所以不声不响,不挣扎不反抗地老实跪在此处,接受宋凛的眼神凌迟,皆因酋引身为城主、楼不易身为知府尚且跪着,他们虽是城中大户,但终归只不过一些做大了生意的商贩罢了。
城主知府都不敢吭声多言,他们自然无胆反抗。
哪怕端坐堂上之人,素未谋面,甚至是身有残疾的独眼,他们也不敢有所冒犯。
而宋凛由始至终都不愿暴露身份,其实另有打算,尤其,他怀中尚揣着那几张被他亲手撕下的沈以男账本中的内容。
并非他不信任萧立,不愿将此事相告,只不过当他看到那几页内容,容不得他多想,第一反应便是隐藏,以免被更多的人发现。
至于萧立,待到时机成熟,他自会拿与他看。
而且,他信他,即便没有那几页记录,也能解决此案。
被三皇子让座,吕敢万分惶恐。
好容易忐忑不安地在官椅上坐下,却完全不知应当如何问话。
他是领侍卫内大臣,一介武夫,不会审事断案,只不过皇帝派他,他便来了。
对于这城中之事,不过耳闻了大概,其实并不了解详情始末,更不知应当如何开场审案。
他抱着尚方宝剑,活像个未经世事的怯懦小童,却又不得不端好钦差的架子,以免被人小瞧。
停了一会子,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抬手摸了摸惊堂木,想着重拍警示大家留心注意,但他的手刚抬起来却又立马放下起身,取出了尚在怀中揣着的圣旨。
尚方宝剑不舍得放在公案桌上,即又别回腰间。
毫无章法地摊开圣旨,瞥一眼面色复杂地立于堂下师爷桌旁的三皇子宋凛,清了清嗓子,大声呼道:
“圣旨在此,佞臣、奸商还不跪下听旨。”
堂下一直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还当作何反应。
其余众人,萧立萧远、堂口集结的看热闹的百姓、以及各人亲属,包括宋凛在内,纷纷下跪。
看大家反响甚好,吕敢不由得有些得意,再次清了一回嗓子,然后才开始念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登大宝二十又八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今有芜云城城主、知府,玩忽职守,枉顾法令,非但不对城中奸商恶户多加管束,甚至亲纵其等某财害命,欺压黎民,更是罪加一等!
然耳听为虚,朕身为一国之君,自不可枉信谗言,着,领侍卫内大臣吕敢为钦差,御赐尚方宝剑,入城彻查此事,见剑如见朕,望城中百姓,全力配合,务必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绝后患。
若有隐瞒不告,或胡编乱造,皆以欺君论处,钦差可以不报,直接处以极刑。
钦此。”
吕敢念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方才那份惶恐惧怕,在念的途中已经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