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并未同萧沥沥他们一道回萧山镇去,而是继续在宫外等候。
那名唤“贵叔”的车夫驾着马车启程之后,萧沥沥为了缓解气氛,遂同萧平儿说起了闲话。
她问她,马车是否是老爷被相国大人领着出宫之时被某个管事公公牵出来的。
萧平儿听她一猜即中,也顾不得是否当着老夫人的面,便对萧沥沥一阵钦佩赞叹。
虽然她口中之言皆发自肺腑,但当下,萧张氏正憋着怒气,萧平儿这番夸赞,除了让她更加不悦之外,并不会起到别的任何效果。
萧沥沥只好一声轻笑,并不应夸,且迅速转开了话题。
“平儿…”
“小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平儿,将你怀中的烧饼分我一只吧。”
“小姐,你可腹中饥饿?这烧饼给你。”
再次一同开口,且所言之事无二,主仆两个皆是欢喜,相视一笑,便各自拿着烧饼默默吃了起来。
虽是冷硬了些,但她两个却丝毫不觉难以下咽。
一旁巧红见这两人不过啃个烧饼也这般浮夸多戏,不由得心中愤愤,甚至嗤之以鼻,偏了头不去看她们。
她本想同萧张氏也说些闲话,但萧张氏并不搭理,自马车启程之后,便闭了眼假寐。
巧红受不住冷寂,遂换了一脸讨好之笑,眯缝着眼睛央着萧平儿说道:
“平儿姐姐,你手里的饼,也分巧红一只吧,这半晌巴巴地等着,早也冷饿交替得受不住了…”
然萧平儿并不应她,甚至头也不抬,只顾默默吃饼。
萧沥沥腹中狐疑,看不明白自家丫头这是闹的什么情绪。
因她自己今日才饱受过饥寒交迫之苦,深知个中滋味,所以对巧红心生怜悯。
她不动声色地轻轻碰了碰萧平儿的胳膊,示意她大方些,将饼分与巧红。
萧平儿虽不情愿,但还是听了话照做,只不过那之后,一路回程,她都不再吭声,竟是生起了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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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终于回至麓湖城萧山镇中,已是申时过半。
年关将至,即便并非赶集之日,且时候向晚,萧条大街上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萧沥沥忍不住掀了侧窗帘子去望,这掎裳连襼的人群,让她十分新奇。
虽然今日太液池池心亭中所见之人,也不在少数,但毕竟都是王公贵族,各人气韵也皆上乘。
可于萧沥沥而言,终究比不得这市井乡民来得亲切有趣。
她忍不住多望了好一会儿。
看他们或背着竹篓盛菜,或肩上扛袋,又或手中悬肉,尽皆满面红光,她亦是心中欢喜。
萧平儿见她眸中带笑,也凑近帘边一同打量。
但她却不似萧沥沥那般欣喜,看了几息,便又回身坐好,同时面带愁容地同萧沥沥说道:
“小姐,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大少奶奶如何了,大少爷定是还在德仁医馆不眠不休地陪在她身侧的吧!”
她顿了几息,方才继续。
“柳姐姐心地良善,见大少奶奶那般模样,她心中必然愧疚难当,愚傻痴心如她,只怕会比大少奶奶更加…”
她正自顾自地说着,却听得一直闭眼假寐的萧张氏突然又发了疯似的起身冲她一通怒吼。
自昨日起,萧张氏已无法听得任何关于杨柳之事,哪怕提及她的名姓,她都会忍不住咆哮狂怒。
因为在她看来,骆冰受伤,尽是杨柳之责。
即便那岳石桥有意报复,但只要杨柳老老实实守在身侧,那对母子自然无机可乘。
“一切…一切…都是那放浪蹄子的错!”
然而,吼到最后,萧张氏却忽地不再作声。
她颓然挫败地坐回棉布椅上,双眼空洞无神,竟似没了魂魄的傀儡一般,可怜已极。
原本还怨她不明是非的萧沥沥,见她那副模样,心中又悯恤顿生。
遂缓缓挪到萧张氏身边,抱着她,母女两个静静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