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猜想得到支转烛肯定的答复之后，周虎彪顿时变得有些傻眼。

他诚实只是随便一猜，大皇子是甚么样的人，一直以来不只是他，朝中众臣，哪怕已经立阵澄王一派的人，面上虽然不说，对宋澄也一直表现得恭恭敬敬，唯命是从，但心底里素来都觉得，宋澄虽建树颇多，能力出众，却绝对不是一个头脑灵活天赋异禀之人。

他所拥有的功绩，若非薨皇后周未央在四平皇帝宋祯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若没有左相王衡的精心辅佐，没有三皇子以及手下各人的尽心尽力卖命，凭他个人，根本一无可成。

难道说，是他周虎彪狗眼看人低，一直都小瞧了那位看起来并不十分聪明的皇子？

大腹便便之人，并不一定都是脑满肠肥，很有可能那圆鼓鼓的肚子里，装的全是智慧？！

这当真有些颠覆认知，周虎彪不禁抽了抽嘴角。

“周参领认为，为何挖渠这一小事，大皇子都让我带一万兵过来？

而这一万兵里，又有多少人，是你从西城带来的手下？”

自周虎彪跟着他们出城开始，支转烛对他的怀疑就少了几分，否则他的目的达成，应该早就倒戈投奔程振去了，根本不可能还同他们一道再回来城南。

所以对他的疑问，支转烛并没有隐瞒不告的打算。

“众人拾柴火焰高，派这许多人过来，自然是为了挖渠一事可以尽快解决！

夜长，梦则多，这雨也不知何时能停，早些挖好，后顾之忧早解。”

“那挖好以后呢？”

支转烛挑眉将周虎彪看着，这人脑子果真好使，一点即通，只可惜，不能为他们所用，

周虎彪咬着右手的指甲盖，想了一阵：“莫非是要领这一万兵绕到叛军后方突袭？！”

“周参领好头脑，正是如此！但我们不袭兵，却断他们粮草！”

“断粮？！”周虎彪不自主惊呼出声，随即拍拍脑门，“我怎的没有想到！”

支转烛扬起一边嘴角轻笑，不答话，回身准备继续监督大家挖渠。

周虎彪沉吟片刻，追了上去。

天逐渐放亮，雨势更甚，护城河水却没再上涨。

昨夜支转烛周虎彪两个带兵连夜挖好的沟渠起了作用，若不出意外，水应该都会经泾河，南下直接流进芜云城的云湍河里。

东城被叛军程振的炮火轰垮了半边城墙，城门大开，守楼的将士非死即伤，城内城外遍地尸骸，血流不成河，早已被雨冲刷稀释干净。

当听不到动静，瑟缩在各自民房里不敢动弹的老百姓，才悄悄地将门窗开出一两条缝隙来查看情况。

由城门向西向北，都遍横尸体，叛军的，我方的，分辨不清。

只可通过残破不全的旗帜大概知道，死伤较多的，当是程振一方。

叛军没能打到紫禁城脚下，便被迫撤退。

不仅有北城门外忽然冲将进来、甩开了追兵回城救援的郭宁部众拦腰截杀叛军，又支转烛周虎彪由城南绕道叛军营地，偷偷运走了他们近半的粮草，使他们不得不放弃攻城，退守到了城东以东两百里之外的五邑山脚。

郭宁率领回来救援的三万兵同宋澄的战后余下的四万兵汇合一处，却未乘胜追击到底，因北去牵制郭宁的叛都统顾武，见郭宁兵有异动，也派回了近半的兵力前来支援。

为免遭受夹击，腹背受敌，宋澄郭宁支转烛周虎彪只得班师回城。

但来回往返，两百里行军，路远难行，且经过将近一夜的奋死拼杀，众军早已筋疲力竭。

当他们回至城中，天已大亮。

安排好兵众重新并加强四大城门的守卫，又命人尽快将被毁的城墙补好、清扫战场并论功行赏之后，宋澄才同支转烛一起，回了左相王府。

周虎彪郭宁，则一道去见右相张国远欲禀明战况。

王衡一夜未眠，夫妇两个都端端坐在大堂里等待宋澄凯旋。

其间王润兰因忧心宋澄，早早地领着宋云适也回了娘家来等消息。

之不过他们母子两个不像那老两口那般整夜不眠不休地等，在听不到府外拼杀打斗的声音，又叛军退败的消息之后，便在老父老母的再三劝说下拉着宋云适安心躺下睡了。

宋澄支转烛回到王府，王衡赶紧起身去迎，他的夫人有些犯困，睡眼迷蒙地也跟着走了过去。

宋澄见岳母王李式也在等着，心中又感动又愧疚，自他母后薨世，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他如王李氏那般好的女人了。

王衡夫妇只王润兰一个独女，老两口年轻时，并非不愿再生，只是王李氏身体羸弱，诞下王润兰后便无法再孕。

为延续子嗣香火，她同婆婆数劝王衡纳妾，却都被他以公务繁忙、无心闲想为由搪塞推脱了过去。

婆媳两个信以为真，也不好逼得太紧，但为了王家后代着想，消停不了几天就又开始旁推侧引，甚至直接将中意的姑娘请来了家里让王衡自己挑选。

若选不出来，便全部收了也是可以。

但王衡不仅没有顺她们的意，反倒不胜其烦地头一回发了脾气。

当着媒婆和各家姑娘的面，严词厉色地予以拒绝，并警告众人说，莫要再白费力气，谁若再提纳妾一事，便是逼他出家去当和尚。

婆媳两个素来知道王衡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话只要出口，就绝对没有收回的可能，如此一来，纳妾的事终于不了了之。

不过经王衡那一通当众发“狠”之后，他“故剑情深”“从一而终”的痴情才子形象便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

大家都对王李氏抱以无限的嫉妒与羡慕，已嫁的哀婉凄凉，待字的心中向往，都渴望此生有幸，能遇到肯为自己吟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

王李氏感动不已，侍奉公婆夫君更加地尽心尽力，几十年来全无半句怨言。

夫妻两个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人人称羡。

王润兰平日里虽然娇纵蛮横，但对宋澄总还是一心一意，又王衡夫妇将其视如己出，掏心掏肺，宋澄即便有过纳侧室皇子妃的想法，也不敢真就付出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