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3)(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5267 字 3个月前

凌楚瑜和方廷满吃了闭门羹,往客栈而回。后者不见丝毫失落,反而更是喜悦,一路上饶有兴致地说这里的风土人情,一点也不受影响。

沙漠中水源珍贵,二人各打了一盆水擦拭身体后,用了晚饭,便回屋休息去了。

凌楚瑜初到这里,便觉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这个绘画大家想来地位崇高,不然也不会居住在柳岸水漾的庄院里。再者,这庄院主人既卖画为生,为何却绝人门外。难道方廷满曾言语冒犯过他,这才下的逐客令。

正当思忖时,忽听得屋顶上格格两声轻响,便知有人在上面行走,而且方向正是那书生所住客房。凌楚瑜心想:“莫不是白天那庄院人前来寻事?”便从床上起身,悄声来到墙边,贴墙而立。

少顷,只听闻嗒地一声,是撬动门栓的声音,凌楚瑜生怕他们一刀宰了书生,便轻轻打开房门,侧身挨了出去,便听见脚步声从屋里传出,立马贴在柱子后。

院里有落地的脚步声,想来是屋顶的人跳在院子里。

“得手了?”

“没,找不到东西。不知道藏哪里了。”

“这人睡得像死猪一样,这里不好动手,怎们去月牙泉那边。”

凌楚瑜虽不知来人多少,但听他们脚步声,应有四人。他们将方廷满绑了去,还扬言动手,唯恐凶多吉少。方廷满这人虽口若悬河,一股子书生酸气,但也不是坏人,凌楚瑜不能见死不救,便悄悄跟了过去。

出了城便往南边行了数里路,便到了月牙泉。这四人轻功不赖,身法骏逸,看来白天的那个庄院藏龙卧虎。

此时天空宁静,群星璀璨,莫可逼视,极为壮丽,凌楚瑜驻足仰望,感叹这世间玄妙奥秘。他抬眼找到牛郎星,移目而去,与那织女星遥遥相望,不由有些茫然,生出黯然之色。

哗啦一声,一瓢水将地上的方廷满浇醒,那人泼水的人讥笑道:“醒来了?今天你落在老子手里,定要你吃尽苦头。”

这人说话比较凶恶,粗声粗气,他对方廷满也极不友好,还不忘踹了一脚。

“铁笔,你下手轻点,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可经不起你的拳脚。”一个说话极为好听的女子说道。

“水墨,就你心肠子软,像他这种人不值得同情。”那名叫铁笔的汉子说道。

此时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说道:“你们男人就知道打打杀杀,粗鲁。”说话的也是一个女子,声音娇媚,即便是说骂人的话,听起来也觉得心里十分舒服。

铁笔道:“宣纸,这可不对。那也是要看对什么人,像这种腐儒书生,就该这样。你说对吗,歙砚。”

最后一个男子道:“你们别争了,办正经事重要。”

凌楚瑜虽看不清他们样貌,可从刚才对话中,知道来者是两男两女,名字也当真奇怪,是以文房四宝为名,也不知给他们取名之人是何想,便在旁继续偷听。

那铁笔粗声道:“方廷满,金叶子呢,快快拿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方廷满惊醒过来,说道:“这金叶子本来就是孝敬诸位,给你们就是。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还没等他说完,水墨却道:“方先生,你不是第一天认识主人,她脾气会不知道。快把金叶子交出来,尚能留你性命回家,不然,便将你抛尸在这沙漠之中。”语气竟有威逼之意。

凌楚瑜听罢眉头紧瞥,方廷满重金求画,不给也便算了,还想独吞金叶子,分明就是强盗。真不敢相信那幅“沧海月明珠有泪”竟是出自这样卑鄙人的手。

方廷满道:“若此行不能得偿所愿,方某人死不足惜。”

铁笔一听,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也罢,这金叶子我也不要了,你就带着它和阎王爷报道吧。”说罢将手抬起,就要打了下去。

凌楚瑜见此人蛮横无理,心里大怒,发足疾行,转瞬间便到那人身后,猛地拍出一掌。铁笔没料到尚有一人埋伏,当发觉后背生风已然来不及,离他最近的水墨反应极快,当即发了一掌,砰地一声,凌楚瑜翩然后退,只觉得此女子内力阴柔,端是名家武功,不由微微诧异。

歙砚拦在两人身前,冷笑道:“居然有埋伏,你们果然心怀不轨。”

方廷满看清来人,惊叫道:“凌兄,快救我!”

临近四人,才看清楚他们样貌。歙砚一表人才,尤其是眉宇间透出的正气,极为少见。他身后的铁笔人如其名,双目炯炯,笔直而立。至于水墨,当真有如江南女子般长绵的风情。而那个宣纸,则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塞外胡女。

歙砚指着他说道:“我见过你,白天你是和他一道前来的人。你们果然是一伙的,还有多少人,一起现身吧。”

凌楚瑜道:“就只有我一人。”

铁笔方才险先吃亏,怒冲冲道:“那你们定是一伙了,先将你拿下再说。”说罢挥舞手中的铁笔,便朝凌楚瑜胸口点了过来。

凌楚瑜见他招式乃从书法中演化而出,笔锋所点,却处处是人体大穴,分明是名家风范,心下更加生疑,这西域之地竟有如此正宗的中原武功。好在他学过书法,斗得几招,便知对手所使用的狂草笔法,笔锋陡转,癫狂自若,却酣畅淋漓。

一旁的宣纸笑道:“铁笔素日里虽冲动,可一旦练起字来,便如痴如醉,似颠似狂,极为认真。”这练字如练心,若没有超于常人毅力,只怕难以成就。

凌楚瑜在中原也极少见如此武功,只见对手心境越发恣意,笔锋越发强劲,招式也如水银泻地般涌来。宣纸拍手叫好,道:“难得铁笔今夜可随心所欲,尽情挥洒。”

歙砚却沉着脸道:“只怕不妙。不是铁笔能将招式倾斜而出,是对手有意将他引导。换句话说,那人正在戏耍铁笔。”

凌楚瑜都听在耳里,暗赞此人眼光独到。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出全力,只是因为铁笔招式难得一见,想一睹风采罢了,并没有恶意。但铁笔也听得清楚,他方才还以为是自己占尽上风,却没想到被对手玩弄鼓掌间,大叫一声,手中判官笔一笔画来,颇有开山之威,不可小视。

水墨在旁叹道:“铁笔还是沉不住性子。这一招太过托大了,威力虽强,但已没有之前神韵。”她暗暗亮出长剑,随时支援。

凌楚瑜见这招威力虽大,但正如水墨所说,已失狂草神韵,就像练字到半,受不了这枯燥而随手一挥笔,发泄情绪罢了。当即侧身躲过,右掌斜拍,如一道飞虹,急向铁笔驰去,砰地一声,冷不防击中他左胁。

铁笔刚才情急之下使出全力,来不及回招,身体如被一股柔劲弹开般,朝右边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头扎进泉水里,噗咚挣扎几下,站了起来。

“铁笔!”三人惊呼一叫,只见他湿漉漉走了过来,抹了抹脸上的水,道:“没事,没事,这家伙掌力轻飘飘的,像个娘们。我一身铜皮铁骨,伤不了我。”

水墨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凌楚瑜这一掌分明就是手下留情,只将他击飞而不伤,足见对内力掌握已臻至化境。她悄然而至,道:“看来阁下是要和我们作对了。”

凌楚瑜见她手中长剑亮如泉水,不由心头一凛,道:“在下并不想参与其中。只是诸位的举动,难免有些不耻。”

铁笔道:“对付他这样的人,用得说什么正道。你跟他同流合污,也不是什么好人。”

水墨道:“我们并非有意针对阁下,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她心细如发,从凌楚瑜对铁笔手下留情来看,觉非有意为难,或许只是适逢其会。

凌楚瑜点头道:“这姑娘说话在理。那我说一句公道话,这位方兄不过是想满足心愿罢了,诸位不答应便是,为何要将他拐到此处威逼,这岂不是小人所为。”

宣纸道:“哼,你果然跟他是一路的。废话少说,先接我一掌。”胡女性如烈火,与中原女子温婉截然不同,只见她身穿异域服饰,上身短衣,抹胸露肚,极为胆大,尽展苗条身段。可与她火辣身材截然相反的,是她阴冷的掌法。

凌楚瑜微微错愕,呆住半天,宣纸右掌已近在咫尺,却一动不动。好在躺在地上的方廷满一声惊呼,他才恍然大醒,但也避之不及,右肩重重挨了一掌,阴寒掌力将他半边身子凝住,右臂发寒发抖起来。

“这是谁叫你的武功?”凌楚瑜暗运内功抵抗,化解寒气,一双眸子紧紧逼迫而来。胡女为止一颤,故作矫情道:“哎呀,你吓到人家了。”眼中风情万种,勾人心魄。

凌楚瑜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劳烦四位亲自带我登门拜访吧。”

四人见他语气强硬,实在可恶,铁笔冷笑道:“就凭你,也配见我们庄主?”话落,便又执笔疾点而来,密如骤雨,势不可挡。凌楚瑜阔步迎上,右掌斜引,以巧化千钧,任凭对手如何刚猛,均难以粘到半片衣袂。

对手武功之高,三人望不能及,使了一个眼色后,水墨率先出手,长剑奔如江河滚滚而来,剑意深远,古意盎然。

凌楚瑜低声道:“一剑浪天涯······”右手倏地一弹,剑身颤抖,嗡嗡之声震得耳膜好生难受。水墨被道出剑法来历,大吃一惊,虎口巨震,反被对手轻而易举夺过长剑。

宣纸见她长剑被夺,倩影晃动,一掌拍向凌楚瑜后脑,前来相助。她方才一招得手,颇有些轻敌之意,可这一掌却不含糊,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捕捉。

凌楚瑜猛地回身,道:“轻罗小扇么?”便也不动,仍由她打来。

胡女杏目圆睁,喝道:“少看不起人了。”右掌拍向他心口,极为狠辣。

凌楚瑜冷哼道:“姑娘貌美,但心肠未免有些太狠了。”他早就运起内力,布在胸口,宣纸这一掌根本不痛不痒。

宣纸微微吃惊,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人物。左手一抬,呼地一掌又拍了过来,力道较之前更为凝重。

只是一瞬,凌楚瑜便觉气息凝重,心想:“这掌法乃轻盈为主,这胡女却反其道而行,为何她不纠正?”当即右掌平平推出,掌力绵软无穷,触碰之下,却感觉不到对方半分力道。

原来胡女陡然变招,由重变轻,绕过凌楚瑜一掌,直拍胸口。他这才恍然,不是胡女不知掌法精要,而且她故意设下的圈套。

凌楚瑜临危不乱,身体微侧,避开来掌,右掌疾吐,朝胡女小腹打去。他内力浑厚,唯恐伤了她,只使用三分力道而已。

宣纸脸色惨白,已躲之不及,却见歙砚从右他腰间,便也不避,当即变掌,斜劈凌楚瑜脖子。心想若对手不变招,定会被歙砚打中。

面对两人夹攻,凌楚瑜微微冷笑,右掌格挡胡女,左手随手反刺一剑,出招甚是随心所欲,拿捏得也十分精准,轻描淡写便将二人击退。

水墨见他随手一刺,已是精妙,喝彩道:“好剑法!”与铁笔一起围攻而上。四人各展所长,配合无间,但斗了十余招,只觉得对手掌力霸道,剑法精妙,能将刚猛和灵巧两种不同武功一同使出,他们当真闻所未闻。

四人回忆学武时,曾听师父教诲,本门武功每一样放眼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绝顶武功,故而传授他们武功皆不一样。但如今四人联手,却奈何不了区区一人,不由得暗叹其武功之高,背后频频发凉。

此时凌楚瑜已经摸清四人底细,便不与他们戏耍,突然长啸一声,长剑如龙鸣低吼,刺向铁笔。一旁的水墨登时尖叫道:“你怎么会·······”同样吃惊的还有其他人,铁笔急忙挥笔而拒,但对手长剑又快又轻,实难抵挡,一不留神,铁笔被打飞出去,虎口迸出血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大穴被凌楚瑜点中,浑身酸软,瘫倒在地。

三人见他落败,急忙来救。凌楚瑜左手反将剑收在身后,右掌猛然拍出,声若轰雷。三人本就有些畏惧,但见他此掌惊天动地,更是心惊,下意识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却不知凌楚瑜忽地变招,右指倏地点出,快如闪电,三人几乎齐声低叫,全身酸软无力,与铁笔一般瘫倒在地。

四人仅在一招便败北,脸如死灰,但双眼透出的怨恨犹如刀一般锋利。铁笔道:“恶贼,我败得心服。但你休想踏进庄院半步。”他努力扭曲身体,想让自己站起来,无奈穴道被封,难以动弹。

凌楚瑜道:“我只是想拜见你们庄主,绝无他意。”他知这几人绝非大奸大恶之辈,想来定是其中发生了误会。

宣纸怒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一个德行。竟妄想用威逼手段娶我们庄主,我们四人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凌楚瑜听罢更是不解,道:“娶你们庄主?我与她素未相见,为何娶她。况且在下是有婚约在身之人,岂能另娶他人?”他一时摸不着半点头脑,怔在当地。

水墨见他有些不知所措,问道:“难道阁下不是和方廷满一起前来威逼我庄主下嫁的?”

“什么?”凌楚瑜吃了一惊,道:“方廷满不是来求画的,怎么又是威逼?”他正不解之时,突然背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多谢凌兄相助,方某感激不尽。”

他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已经悄无声息来到身边,忽觉身体几处大穴发麻,身体立刻软了下去。只见方廷满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道:“凌兄,我此番前来,即为求画,也为求人,多谢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