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离家归未得(3)(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3126 字 3个月前

夜色渐浓,众人皆醉,唯有凌楚瑜独醒。

迎面走来几个醉醺醺的公子,面带不忿。他们是这里常客,地位虽没有苏显尊贵,但在苏州城内也是小有身份的世家。他们一掷千金,连这座位都不曾拥有,更别说能和蓝儿共饮一杯了。

苏显他们不敢惹,但眼前这个陌生人却能入座,让他们愤怒不已。随着酒气入胆,他们推开怀中姑娘,摇摇晃晃走来。

“臭小子,这个座儿哥几个包了,快滚!”一个长得清秀的公子朝他丢了一锭银子,让他滚蛋。

凌楚瑜心情不好,胸口烦闷,道:“把你的银子拿走!”

那公子讥笑道:“你个土包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银子就算少爷我赏你的,你今天的花销都由我出,你可占大便宜了,还快滚!”

凌楚瑜依旧如故,但眼中杀气腾腾,那些公子哥醉意上涌,也不惧怕,反而怒气更甚,骂了一句市井脏话后,挥拳便打。苏显虽也霸道,可好歹出身尊贵,母亲又是书香门第,从不口出污秽之言,凌楚瑜沉着脸,轻挥一掌,将这三位公子哥打飞,从二楼阶梯滚了下去。

一阵哀嚎,三人缓缓起身,怒道:“臭小子,你知道我们三是谁吗?有种留下姓名,咱们择日再算。”他们没带随从,只好忍气吞声。

“若想找我,可到凌家镖局,我凌楚瑜恭候大驾。”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酒醒大半,若只是凌楚瑜三个字,或许他们还想不到,但加上凌家镖局,事情就大不一样了。据说凌家镖局的少镖头十年前曾是引起江湖风浪的人物,而这个魔头的名字,正是叫凌楚瑜。

三人此时恍然大悟,为什么苏显肯让出席位,为什么蓝儿肯屈尊侍酒,原来眼前这个人,正是这“醉人间”的头号客人,大名鼎鼎的凌楚瑜。有他在的地方,这东首的位子,可无人敢惦记。

“原来是凌少镖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三人换了一副嘴脸,很显然,他们家世再如何,也比不上凌家镖局。

凌楚瑜将那锭银子抛了下去,道:“这是给你们的汤药费。”一人双手捧起来,弯腰道:“谢少镖头。”急忙拉着两人灰溜溜走了。

“哼,又在我这里摆架子。”蓝儿换上一套碧绿色衣裳,秀发用梅花金簪束起,眉心红点着梅花花钿,淡妆如一抹云霞,格外动人。在场人都看惊呆了,惊为天人。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蓝儿,你还记得!”凌楚瑜曾以梅花赞美她的容貌和冷艳的性子。蓝儿俏脸一红,嗔道:“呸,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凌楚瑜听她骂,反而受用。

“这里吵,随我来吧。”蓝儿前头领路,凌楚瑜跟在身后,不过一尺之距。两人入了一间厢房,清香阵阵,与外面的浓烈胭脂味反差,格外舒心。

案桌上有茶具,炉火,蓝儿亲手烹茶,笑盈盈道:“自从接手店以来,就不煮茶了。”凌楚瑜笑道:“有心煮茶,这才是精髓。”两人边喝边聊,凌楚瑜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说了,蓝儿听罢也是神情耸动,半晌不语。

“你呢?这些年过得可好,又是如何当上这老板了。”凌楚瑜问道。

蓝儿叹气一声,说这些年过得平静,后来妙姐想静心休息,这才将这里托付给她。

“最近有个公子在追求我,让我跟他长相厮守,还天真地说要替我赎身。”蓝儿有些试探的意味说着。凌楚瑜怔了怔,半响才道:“哦,那敢情好,不知那公子家世如何?”

要知道那时娶青楼女子,在一般的书香门第或者达官贵人之家的公子,是绝不可能,除非是大老爷纳妾。而寻常百姓之家,怕也是难以相容。若是落魄书生,那就更加不得。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些人更是靠不住,多是可同苦不能同甘。

蓝儿道:“是个秀才,颇有才气,人也本分,是真心待我。”凌楚瑜听了有些难受,问道:“那你怎么想?”蓝儿道:“我这种出身的女子,注定一辈子就在这勾栏里,若有幸得一个爱我之人,真心对我之人,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楚瑜心中一阵迷乱,道:“蓝儿,你不该轻视自己,你可以得到更好的。”

蓝儿身世凄苦,母亲早亡,家里父亲因欠赌债,被卖入青楼,幸得妙姐照拂,才没有被毒打。她虽入红尘,却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引得苏州多少达官贵人争先讨好,而她却不心动,出淤泥而不染。凌楚瑜与她相识,心知她的心性善良独立,若非遇到良人,绝不付心。

蓝儿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并非轻视自己,而是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在外人眼中,太过梦幻虚无。他们会笑,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装这么高洁也没用。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轻浮下贱,是玩物,能有人赎身就已是天大福分了。”

凌楚瑜怒道:“谁敢这么说你,我打烂他们的嘴。”蓝儿笑道:“这话虽然有些孩童气息,但我喜欢你这样说。”

二人相遇之初,蓝儿也本以为他是那种轻狂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在妙姐的引荐下,发觉凌楚瑜是真诚待人,他来醉人间,为了美酒,为了舞曲,并没有看轻任何一个女子。更有一次,他为了她,出手教训了不知检点的大汉。那大汉是一伙山贼,扬言要拆了这里,凌楚瑜一怒之下,自身前往,一枪挑了贼窝,彻底征服了蓝儿的芳心。但他一直是以朋友身份相处,并没有做出越轨之事。

蓝儿倚身靠了过去,凑脸问道:“不易,若不是十几年前你受伤那件事,你会如何对我?”这是她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今日不知怎么,便问了出口。

凌楚瑜心乱如麻,嗅着蓝儿的身体的芳香,看着朱红贝齿,有些迷乱。在他没碰到苏媚之前,蓝儿的独特魅力确实吸引着他,但当时他年轻气盛,对男女之事有所节制,方能全身而退。但一旦尝过滋味后,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如跗骨之毒,挥之不去。

此时他想起生平遇到过的女子。苏媚如带刺玫瑰,闻人清如灼灼桃花,王如萱如淡雅兰花,而蓝儿如冷艳梅花。四个女子不分轩轾,能娶到其中任何一人,都是莫大福气。

凌楚瑜道:“我不知道,或许我不是一个好男人,都想有,但是又怕对不起其他人。人需当满足,若我娶了三妻四妾,这样便是无耻之徒了。”

若这话让那些书生说出来,未免有些虚伪,但蓝儿深信不疑,像凌楚瑜这样的男子,无数女子被他吸引,但人能经得起多少次诱惑,能在心里有一位置,便心满意足了。

蓝儿靠在他肩膀上,喃喃道:“多情而不寡情,不易,你这优柔的性子,可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

凌楚瑜心神一荡,仿若置身于梦境一般,意乱情迷,正要说话,却被蓝儿纤纤玉指抵在唇上。

蓝儿道:“不易,我对你的心意,已不是一日两日。听到你被江湖追杀的消息,我是整日夜不能寐。”

凌楚瑜很是感动,柔声道:“蓝儿,你对我的心意,我岂会不知。唉…”

蓝儿知他要说自己已有婚配,笑道:“或许这是天意。当年我求你一块侠客令不得,反而成了你订婚信物…造化弄人。”说到这里,她泣声流下眼泪。

凌楚瑜见了心疼,又很难过,不知该说什么,便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试图安慰蓝儿的情绪。

“不易,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蓝儿发出低吟,浑身颤抖起来。凌楚瑜心软,便将她搂入怀中,脸紧贴她的秀发,仿佛是要诀别的情人。

此时一阵微风将灯火吹灭,温柔月光洒了进来,整个房间无比温馨。可比月光更温柔的,是两人紧紧拥抱的身躯。

翌日清晨,天微放光,凌楚瑜才从“醉人间”走出来,游荡在大街上,谁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几日,苏州城内传来一个惊人消息:醉人间的蓝儿从良,跟了一位年轻有为的秀才,赴京赶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