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兵戈倒向佛念生(2)(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5078 字 3个月前

山上此时喊声一片,血流成河。清凉寺武僧百余人结成罗汉大阵,挡在门前,由于地形不利于辽兵战马冲刺,故而被挡在门外。

韩昌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指挥调遣,排兵布阵,无不精熟,当即下令强弓掩护,左右迂回包抄。武僧们武功虽强,罗汉阵也是防守大阵,但面对的可是战场虎狼之师,而且出家人慈悲为怀,棍棒伤人而不杀人,那些辽兵只伤不死,忍着疼痛又继续杀奔而来,罗汉大阵瞬间奔溃,而后一支辽兵顺势从中路直入,分段切割,众武僧也只凭自身武艺保命。

“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韩将军治下有方,区区和尚不自量力,瞬间就被将军击溃。”上官飞在旁,甚为得意。

韩昌瞥了一眼,心中充满鄙夷。虽然此次成功潜入宋境,上官飞厥功甚伟,但他素来看不起这等卑鄙小人,不过多一些这种贪图名利之人,对大辽也就大大有利。

“此次诸多顺利,也全靠上官公子鼎力相助,待此事一了,我定会回禀于越大人,好好感谢上官公子。”

“能为于越大人出力,是在下荣幸。”

韩昌轻笑一声,转头瞥了一眼另一侧的仇东时。他此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和苍云教结成同盟,同谋大事。可如今的仇东时已众叛亲离,丢了教主之位,手下不足百人,已难堪大用。他本想将他撇下,却又悉知他武功高强,或许今后有所用处。

“还多亏了百里教主的情报,才知道杨家将竟还有余孽活着。等杀了杨五郎后,我定也会替教主请赏。”

仇东时此刻如丧家之犬,闷闷不乐,听韩昌如此说,精神一振,急忙道:“还请将军多美言几句,助我夺回苍云教。”他一直想借助辽兵重掌苍云,道:“若在下重掌教位,定会为于越大人鞍前马后,讨伐宋朝。”

韩昌虽对他不够了解,可隐隐感到他绝非池中物,心有志向,并不是真心归从,淡淡道:“区区苍云,岂能抵挡我契丹骑兵。教主放心,事成之后,我定会向于越大人禀告,让大人助你成大事。”

三人各自心怀鬼胎,相视而笑。

此刻武僧们纷纷不敌,且战且退,撤回寺内。辽兵见对手不敌,纷纷呐喊聒噪,杀奔而去。

此时大雄宝殿上,一名沙弥匆匆来报:“方丈,敌人已经攻破大门,杀了进来。怀信师兄正带着师兄弟拼死抵抗。”

此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和尚扑咚跪在地上,自责道:“方丈师兄,千错万错,都是师弟一人之错。我这就出去跟那些辽兵拼了,只要我死了,诸位弟子也就免遭杀身之祸。”

岂料无德抬起右脚,将他重重踹倒,怒道:“糊涂,难道我清凉寺上下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无争师弟,你既已皈依佛门,就是我清凉寺之人,我等岂会眼睁睁看你送死。再有,你是杨门之后,杨家替天下捐躯,若我连杨家一点血脉都保护不了,百姓会指着我脊梁骨骂我是秃驴。”

他越说越离谱,没有一代高僧风范,旁边的无法和尚道:“师弟,无争既为我佛门中人,自当庇佑。再有番兵贼人前来,我等老和尚是护寺杀敌,自当竭力,百姓又如何骂你。”

无静却急如热祸蚂蚁,道:“眼下敌人势头强劲,两位师兄,咱们该如何抵挡?”

三人虽是一代高僧,佛法精深,可敌人乃沙场骁勇之士,绝非以武功能定输赢。他们心中早有准备,若不敌,便当即与清凉寺共存亡,以死护寺。

无争道:“三位师兄,让我出去迎战吧。我粗知兵法,即便是击退不了敌人,也让他们脱层皮不可。”

无德催促道:“那还不快去!不用留手,妖魔鬼怪,需以惩戒。师兄,您不会有异议吧。”

无法曾经就是因为天下生灵均不可杀之念被困寺中,三十年不曾出门,如今他魔障已除,肃然道:“阿弥陀佛,斩妖除魔,护寺护法。”

无争得三位师兄点头,抄起一根木棍便冲出大雄宝殿,几个起落便来到前门,只见武僧正与冲入的辽兵纠缠。由于寺门小,辽兵不能大举涌入,故而纷纷从两侧土墙翻入。

辽兵虽精,但擅长奔袭突击,不擅阵地对战,加上众僧退回严守,一时间难以进军。

无争挥棒而来,闯入其中,急忙严令众武僧六人或十二人为一队,摆出罗汉阵,各自为战。

武僧们听得命令,当即和身边同伴列阵,他们平日就苦练此阵,无需多花费时间磨合,心下自生默契,稳住局面。

无争奔向西南墙角,那有一人正挥刀杀敌,所使用的竟是“降魔刀法”,大刀夹带一股威严凌厉的劲风,此人正是赵德。

他被无德困在清凉寺内,不得随意进出,本就恼怒,故而发奋练刀,心想终有一日能杀出罗汉阵。但这“降魔刀法”虽是厉害,但非一流武功,日益练刀,也甚为乏味,渐渐停滞不前。

一日他正在寺内练刀,无德迎面走来,面露讥讽,嘴里连啧,甚为不屑。赵德本就憋屈,又被嘲笑,当即大怒,指着无德骂他秃驴。

无德不怒反笑,道:“降魔刀法,连力都没有,如何降魔?”说罢身形一晃,顷刻间便来到赵德身前,右手宽大袖子一卷,当赵德反应过来时,手中单刀已被夺去。

“刀都拿不稳,我看你还是连我寺中掌勺的厨子都不如。”说罢将单刀丢下,转身就走。

赵德本以为他要治自己偷学武功之罪,脑海中早就想了一大推说辞,岂知这脾性忽怒忽喜的方丈只是嘲笑几句而已,并没有怪罪之喜。他仔细品了品无德的话,虽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朝厨房去了。

此时正值下午,厨房正热火朝天准备晚饭。赵德刚到门口,听到铿锵有力的炒菜翻锅之声,推门一瞧,只见伙夫每人一口锅,翻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再细看一下,这些和尚站得四平八稳,手中铁勺有节奏地挥舞,不像是在做菜,仿佛是在练功。

赵德一一看去,只见左上角一伙夫正在猛火快炒,而他拿勺的右手虽轻,但每推一次锅,均是有千斤力道似的,当当直响。当出菜后才知他炒的是豆腐,不由吃惊,如此大力猛炒,豆腐依旧块块方正。

他心里登时明白,这个僧人炒菜用的手法,正是“降魔刀法”。此刀法讲究力道,却又不失圈、封等巧劲,故而尽管那伙夫如何大力猛炒,锅内豆腐不仅没有碎,而且没有一滴汤汁撒出,可见这人对此刀法已是出神入化。

赵德不禁暗叹清凉寺卧虎藏龙,心想这是无德在指点自己武功,当即留下来观察,从中学习。

这佛门武功讲究基础,每日不厌其烦地练,才有破解成蝶的一天。接下来几日,赵德白天去厨房观察,晚上再暗下苦功,刀法也突飞猛进。

他正杀得起劲,但见无争前来,忙道:“五郎,不,无争,辽兵人多势众,咱们支撑不了多久。”

话落,只见寺外箭雨如云,压了过来,武僧急忙防御,可还是有不少人中箭负伤。

无争沉思片刻,便令众僧岂守寺内,退到内院,以韦陀殿为屏障,让敌人不能放箭,又召集几个武功高强弟子,道:“先杀官,后杀兵。”

赵德一听就心领神会,都说“擒贼先擒王”,这些辽兵若没有长官指挥,阵型定然大乱。他之前驻守雁门关时,常随凌楚瑜出征,而凌楚瑜最擅长的也是此法,当即冲了过去,喊道:“随我来。头盔有翎毛的都是官。”

耶律休哥如今贵为宋国王,虎踞燕云,麾下骑兵建制扩充至三万人,足以独霸,也可见皇室对他信任。其编制与大宋兵制相差无几。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共有十军,总计两万五千人,剩余五千人,则是耶律休哥亲率卫队。普通士兵头盔没有翎羽,都军头盔翎羽颜色是白色,依次是蓝、红,而休哥五千护卫则为金色翎羽。

他告知众僧,也是让他们如何分辨长官。

以无争、怀信、赵德三人为首的数十名高手,专挑这些官长下手。辽官虽勇,可武功如何能敌,几名正副都头当场被杀,至于正副军都虞侯和指挥使,也岌岌可危,辽兵当即乱成一团。

此时韩昌三人策马而入,见对手计策,急忙向仇东时和上官飞使了使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急忙差遣手下高手贴身保护那些长官,才渐渐扭转战局。

众僧又被逼退到大雄宝殿前,多名武僧负伤,已无力再战。菩提树下,清凉石前,伏尸流血,几位高僧见了,纷纷低眉合十,道:“罪过罪过!”当即诵起佛经。而其余僧人,虽没有武功,却也丝毫不惧,均合十低诵。

此时韩昌大叫道:“清凉寺和尚听着,本将军这次前来,只为抓一人,与其余人无关。若你们再反抗,可不怪本将军无情了。”

无德迈出大雄宝殿,神色凛然,说道:“你手握屠刀,杀我弟子,老衲虽是出家人,但佛不恕魔,今日你就是将我们杀尽,断然也不会有人畏死。”

韩昌听罢大怒,道:“老秃驴,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且看我手段如何。来人,将这菩提树给我砍了,这块破石头砸了。”他知这菩提树和清凉石乃寺中圣物,故而欲损毁,泄心头之恨。

无争大惊,急忙喝道:“护树护石。”众武僧纷纷大叫,拼死护在树前。但却中了韩昌分化之计,遂下令手下将他们包围,使其不能团结呼应,分化瓦解。

无争心下愧疚,没想到自己会给清凉寺带来无穷灾祸,当即大喝一声,挺棍朝韩昌而去。

韩昌瞧他手使木棍,招式却隐隐带有杨家枪的影子,诧异道:“你就是杨五郎?”

无争道:“我现在是清凉寺无争和尚。”

“无争?堂堂杨家将竟出家为僧,还法号无争,真是天大笑话。”韩昌掏出托天叉,猛地一磕,他将内力灌入其中,看似轻巧,若碰上,那股诡异的螺旋劲便透体而来,实难抵挡。

无争虽没有与他交手,但想既然他能担任如此重任,武功定然不俗,棍头一转,反拿而去。韩昌大惊,他所知悉的杨家将杀意凛然,全然不似这般灵巧,可偏偏又有杨家枪法韵味,当真奇特,急忙将右手猛缩,口吐真气,又插了过来。

他以螺旋劲为基,若棍头被他托天叉钳制,当即被折断,这也是他武功独特之处。无争将棍向左一偏,避开锋芒,紧接着欺身进招,直捣对手右肩。韩昌手腕忽转,欲钳制棍身,将棍势错开,届时左掌跟上,朝对手胸口而去。

仇东时虽知他统兵有方,却不知他武功竟也如此了得,心想难怪上官飞对他礼敬有加,绝非一个只会打仗的勇夫。

无争只觉手中木棍中段被对手钳制,难以发力,便随着而动,绕了一大圈才挣脱开来。可韩昌左掌已来,避无可避,只得连退两步,左提棍尾,挡住这一掌。

韩昌心想,“区区木棍,也挡得我这一掌?”当下毫不犹豫,全力打去。但左掌掌风刚到,棍尾倏忽朝里一转,扑了个空。他又奇怪,“这岂不是让我打他胸口?”正当此时,一股劲风由下而来,朝韩昌下巴磕去。他大惊失色,下意识撤招后退,身体后仰,才躲避开来。心想若被磕中,牙齿定然脱落。

“杨五郎,你这什么武功?”韩昌见他招式奇特,往往出其不意,便随口相问。

无争将棍杵在右边,正色道:“八卦棍。乃是我新悟出武功,尚有不足,正好拿你这个番将试招。”说罢大步冲前,拧棍捣出,好似流星冲霄。韩昌怒吼一声,纵身扑上,右手托天叉如刀如剑,攻势凌厉,变化莫测。无争的“八卦棍”尚未纯熟,十招后就转攻为守。

上官飞家传钩法中,也是以两仪为主,生出四象八卦。但见无争的“八卦棍”,大有异曲同工之妙,若不同的是,这“八卦棍”是先击四正,后击四隅,每方八点,共计八八六十四点。

两人斗了许久,只见无争步伐精妙,进退自如,纵使韩昌如何强攻,均难以取胜。

上官飞见势不妙,急忙让手下高手相助,而无争脚下麒麟步,踏齐四象,即便是面对多人围攻,仍然游刃有余。

无德远远看着,叹服道:“无争师弟当真天资聪慧,竟能以枪为棍,化干戈为玉帛,内藏八卦,精妙无方,此棍法能流传百世。”

无法也点头道:“当初师叔执意收他入门,一来是让师弟化解杨家杀孽,造福后人;二来是让其精研武功,护寺护国。”

无静道:“说起来师叔去哪了?寺中发生如此大事,为何不见他老人家踪影?”

无德悻悻道:“师叔在屋里大醉,说是此劫虽危,却无大害,各安天命,自有救法。”

话音刚落,只听寺外传来喊声,辽兵登时背腹受敌,哄然大乱。韩昌正与无争相斗,闻悉此事,也不由大惊失色,怒道:“山下探子为何不来报。”急忙抽身,指挥辽兵列阵。

清凉寺内登时杀声震天,赵德已有疲惫,但见来人,手舞足蹈道:“哈哈,凌楚瑜来了,他来带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