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芒砀聚众妖魔怪(中)(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5687 字 3个月前

十年为富,百年为贵,千年可为尊。

十年奋斗可得财,富足无忧。富不过三,百年后若家族依旧富足,将是贵甲一方。然而能立千年不倒,便是能影响一地之门阀望族,地位尊上。

京兆四大家族,历经数朝,足有千年荣耀辉煌,乃正真贵族门阀。他们极少涉足江湖,却在江湖上占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分量,因为那历代为武林盟主的欧阳世家,正是他们默默扶持。

“四位族长远道而来,欧阳靖没能迎接,还望海涵!”连堂堂的欧阳世家家主在他们面前,也得这般低声下气,足见身份之尊。那四位族长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一人说阴阳怪气说道:“欧阳家主,这礼就不用,若你还将我们放在眼里,这一趟我们也不必亲自过来。”言语中大有怪罪之意。欧阳靖抱拳道:“欧阳靖岂敢怠慢四位族长!”

“这是谁啊,连欧阳家主在他面前都要屈身低眉?”人群中有人说道。旁边一人急忙拉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小点声,这人是赢氏家族族长赢载。”

“四位远道辛苦了。”上官司领着儿子前来,四人神色微和,朝他微微点头。

长相颇为丰韵有神的赢载斜眼一瞧,漫不经心道:“这就是除贼大会?当真鱼龙混杂。”此话一出,引来不少豪杰愤恨,他们身份地位虽低,但都是抱着侠义心肠,竟被比作江河之鱼,岂能不气。赢载身旁一圆脸胖子道:“可不是,这长途跋涉的,可真累坏了我。也不知有没有凉茶解渴。”他衣着华丽,在四人中最显富贵,他身胖易出汗,难忍酷暑,懒洋洋道:“来人,上碗冰镇酸梅汤。”群雄一听纷纷皱眉,这大热天的哪来冰镇解暑。

岂料话音刚落,两名俏婢抬着一个金属盒子上前,打开后竟冒出缕缕白烟。一女婢从里面端出一白瓷汤碗,一旁的群雄瞧了瞠目结舌,这食盒内竟是一层层冰块用于冰镇汤水之用。不愧是四大家族中最有钱的刘氏家族,出门不仅带奴婢伺候,就连冰块这么稀有东西也随身携带。这人便是如今族长刘寒安。

“四位大驾光临,东方魄身为东道主,有失远迎啊。”东方魄含笑迎人,道:“有四位光临,这除贼大会增光不少啊。”

“东方盟主,我四人此番前来,也是要看看这天下英雄是如何处置这个恶贼的。”说话这人长得颇为豪迈,四人中最为粗狂,正是杨氏门阀族长杨嵘。东方魄心知这四人与凌楚瑜有仇,笑道:“眼下正在商议,恰巧四位族长光临,那就有请,指点一番。”说罢右手轻摆,示意上请,以示尊重。

四人缓缓而行,身后家将随从随后,待到台前,一人说道:“怎无坐位?难道要我等站着。”说话这人乃李氏门阀族长李荀。群雄一听,胸中自然不服,眼存鄙夷,大家都江湖中人,在此结盟自然是站着赴会方显大气,何来入座这般文绉绉。东方魄笑道:“四位族长见谅,我等是江湖中人,席地而坐乃家常便饭,我这便让人取来椅凳。”那人却摆手道:“不用劳烦盟主了。”说罢身后随从搬来四张梨花大椅,摆在正前方,身后竖起大伞遮阳。群雄见四位族长派头极大,不免心生不满,但无奈人微言轻,又不敢得罪他们,才隐忍不发。

待四人坐定,东方魄道:“诸位,方才讨论如何处置凌楚瑜,众说纷纭,一时也难以定夺。这恶贼罪行滔天,四大家族也深受其害,不如听听四位族长之意见,如何啊?”凌楚瑜以吸功大法迫害四大家族弟子,这“五湖四海追杀令”有一半是四家族授意,如今又亲来,可见对此事之慎重。

“道儿!”赢载说道:“你可瞧清楚了,台上之人是否就是那凶手,可别说咱们冤枉了好人。”

他身后的年轻人衣着华丽,面色白净,有玉面书生之范,他朝台上瞧去,当即变脸,狠狠道:“爹,就是他。三位贤弟快看,这凶手就在眼前。”

那三位与他年纪相仿之人急忙探头出去,纷纷叫道:“不错,正是此人。”言语中透着无穷恨意。

赢似道忽探出靴中匕首,道:“爹,让孩儿上前,将他的心挖出来,以消我心头之恨。”说罢便往台上而去。

此番举动引得群雄纷纷不满,这除贼大会如此隆重,不仅有武林盟主,其余三大世家家主和各大门派掌门皆在,说话都要小心,岂是他这年轻人如此轻狂,目中无人。东方魄也脸色阴沉,如此不将自己这个武林盟主放在眼里,这四大家族的人也太过放肆,但也不做制止。

赢似道拔出亮闪闪的匕首,贴在凌楚瑜脸上,冷道:“当日的威风去哪了?”凌楚瑜心里有愧,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本意是任其处置,但赢似道听来,只觉得他据傲嚣张,越发愤怒,一把将其头发猛扯,狠道:“你吸我内力,此仇不报,我妄成人。不过现在一刀杀了你,未免太过可惜了。我也要你尝一尝内功尽失的滋味。”他邪笑道:“来人呐!”

话音刚落,四道人影倏忽而至台上,单膝跪在赢似道身后,听候差遣。这四人来去如风,武功颇为不俗。

“将他武功给我废了。”赢似道把玩匕首,道:“切莫伤了他的性命。”四人应声而诺,出手如电,瞬间便分站四角,摆出架势,就等主人一声令下。

东方魄沉吟道:“鬼影擒拿手!你们是大漠四鬼?”赢似道哈哈笑道:“盟主好眼力,这四人正是大漠四鬼,如今已诚服于我赢家,是我的扈从。”台下不少群雄不禁皱眉,这大漠四鬼以擒拿手威慑大漠,聚成马贼,作恶多端,声名狼藉,后来被苗之山率部追击几百里,四人虽侥幸逃脱,但部下死伤大半,从此销声匿迹,不曾想如今归顺京兆赢家,成其鹰犬。

四人见凌楚瑜被铁枷所缚,竟也不留情,二鬼拿他腰间,剩余二鬼拿他双足,穴道拿捏精准无比,群雄纷纷暗呼“厉害”。

赢似道见自己护卫出手不凡,颇为得意道:“你们要好生伺候凌少镖头。”他恨极了凌楚瑜,也要他尝这滋味。大漠四鬼正将真气注入凌楚瑜体内,废其武功,却忽生惊变,真气竟不受控制地往凌楚瑜体内狂泄而去。惊骇之下欲挣脱,岂料如深陷漩涡,无法自拔,哇哇叫了起来,转眼便全身无力,瘫软在地。

“呀,快来人!”赢似道吓得急忙奔下台去,但觉台下千万双眼睛注视自己,登时脸红如血。群雄见四鬼内力被凌楚瑜吸走,心里暗暗称好,想着这世上从此少了四个恶人。他们不满这四大家族行事作风,若不是碍于形势,怕是早就放声欢呼起来。

“好样的,从此武林又少一祸害。”有人高声喝彩,群雄佩服,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一少年,他肩头栖着一只雄鹰,正转头四处张望。

“苗月寒!”凌楚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替自己叫好。赢似道被本想在天下英雄面前立威,如今却出了糗,急忙挥刀朝凌楚瑜挥去,却见他一双眸子冷峻摄人,登时右手在半空凝住,一时间竟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赢公子。”此时东方魄前来解围道:“赢公子,这恶贼作恶多端,眼下又伤了你家扈从,一刀杀了未免可惜。”赢似道借机下坡道:“那依盟主之见,又当如何?”

东方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赢似道让人抬走四鬼,悻悻瞪了凌楚瑜一眼,回到父亲身边。

群雄虽憎恨四鬼,但凌楚瑜的吸功大法委实厉害,竟能在一瞬间便将四人功力吸得干干净净,心里都想,若不除之,定后患无穷。

东方魄道:“大伙如今亲眼所见,此贼邪功好生厉害,留之不得,哪位英雄敢上台来,手刃此贼?”他话音刚落,不少群雄便低下头来,不敢吱声。他们亲眼所见大漠四鬼被吸走内力,心下害怕,谁都不敢往前。凌楚瑜冷笑一声,仿佛在说,“这就是天下英雄豪杰?”

“我来!”人群中一人高声,竟是那萧正楠。他大步窜了上来,拱手道:“盟主,萧某愿助一臂之力。”东方魄意外道:“好,萧少侠,你杀了此贼,当记头功。”群雄见有人出头,顿时又热闹起来。

萧正楠拔出长剑,剑尖直抵凌楚瑜胸口,正色道:“凌楚瑜,我萧正楠与你无冤无仇,当日苍云山峡谷,你勇闯八极阵,破阵救人,我极为佩服,不过如今正邪不两立,我杀你不违侠义,你也莫要怪我。”凌楚瑜笑道:“如今这天下英雄,有人不忍杀我,有人不敢杀我,唯有萧兄你敢,若杀我一人能平息此事,我敢当赴死!”

他声音不绝,丝毫不畏死,一旁的苏婉如听了热泪盈眶,她知道儿子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如今东方家摆出这副架势,分明是要借机打压凌家,只要他一死,万事介休。凌柏川在旁安慰道:“我不会让不易死的。”

萧正楠收剑拱手,道:“得罪了。”说罢便凝剑欲刺。

“且慢!”此时欧阳云大声道:“盟主,凌楚瑜杀不得。”群雄不解,凌楚瑜之罪已是板上钉钉,岂有不杀之理。

东方魄冷眼看去,心里却暗喜,说道:“欧阳贤侄,此贼已认罪,为何杀不得?”欧阳云道:“盟主,这乃魔教的离间之计,切莫中了奸计。”东方魄道:“离间计?贤侄莫不是保他性命,才信口胡说。你们欧阳家可是武林表率,切莫行差将错。”

欧阳云道:“盟主,当时几位公子被魔教擒去,就是为了让凌楚瑜吸走他们内力,引得我们内乱,果不其然,盟主为了抓他,大兴干戈,围太行、河北布网,中原闹得天翻地覆,而魔教就可乘势休整,别有他图。”他朝群雄看去,众人议论纷纷,显然是有所动,心觉似乎有用,续道:“大伙试想,若魔教不是为了挑拨离间,为何待四位公子内力尽失后又送回,让他们指认凌楚瑜,岂不是别有用心。”

经他这么一说,群雄觉得有理,莫山庭叱道:“那他既然有冤情,为何当日我们围捕他时多番反抗,还吸走我兄弟内力,后来魔教人还将他救走,这些贤侄都是在场的,不是和魔教勾结,这又如何说?”

“这…”欧阳云正要如实说,欧阳靖忽道:“云儿,退下。”他不敢违逆,只能闭口。欧阳靖缓缓道:“盟主,此事颇有蹊跷,正如云儿所言,魔教这招离间计使得厉害,万不能中计。”

一旁的赢载冷声说道:“欧阳家主,难道我儿被害,就这样算了?”欧阳靖道:“不然。一事归一事,杀了凌楚瑜也于事无补,不如留他一命,或许有用。这吸功大法危害江湖,将来会是我等中原武林人士大敌,不若让他默写出来,大家可从中找出破解之法,他日再遇魔教,便不再怕他。”东方魄冷笑道:“如此不是太便宜了他了。那我三弟的性命,岂不是白死了。”此时刘寒安插口道:“欧阳家主,你怕是弄错了什么吧。这人伤我家族子弟,不将他千刀万剐已经便宜了他,如今你还想保他性命,真是痴人说梦。”

朱格之死,实难查证,光是这条,已是难逃一死。萧正楠虽敬重欧阳靖,但眼下正邪不两立,道:“欧阳家主,此贼或许一时差错,误入歧途,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胸有热血正气,自当一剑杀之,替武林除害。他将心一横,便挥剑刺去,直戳心口。

“不易!”苏婉如惊呼一声,不做他想,快步冲上台去。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东方魄早就等候,身子挡在前面,道:“凌夫人,你这是要作甚?”

“滚开!”苏婉如长剑一抖,挽出五朵剑花来,群雄均是一凛,原来这个天下第一镖局的女主人,武功竟如此厉害。东方魄微一顿,暗叫“厉害”,右掌拍出,将这诸多变化的一剑尽收于掌下。苏婉如眼瞧救之不及,一枚石子倏地破空而来,当地一声,击中剑格,萧正楠忽觉一股极大力道撞来,长剑脱手而出。凌柏川卓然而立,群雄并不意外,自己亲生儿子即将丧命,父母哪有不管之理。

东方魄道:“凌总镖头,你这是何意?”凌柏川道:“我儿虽有差池,但也是遭人陷害,若因此丢掉性命,我这个做父亲的岂不是懦弱无能了。”

“凌柏川,你这是公然与盟主作对!”莫山庭呵斥道:“来人,将二人拿下。”

东方魄手一抬,道:“凌总镖头,你说是我们冤枉了令公子?他勾结魔教杀我三弟,吸走四位公子的内力,这些可都是事实。”

凌柏川道:“当日小儿被朱格擒获,短短几日,他就能亲手击毙?这未免也太离奇了吧。”莫山庭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凌楚瑜身怀吸功大法,吸人内力能短时间提升功力,杀我三弟又未尝不可。”凌柏川道:“那既然我儿当时会吸功大法,那为何朱格却没有被吸走内力,而且被利器穿胸而死?而且我也多番查证,朱格身上的伤口虽然是枪所为,但这枪伤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伤口,而那真正伤口,是一把三尖叉所致,这分明是有人陷害。”

东方魄道:“那又如何?照你所说,凌楚瑜既然无能力杀我三弟,那自然是勾结魔教中人犯下恶行。”凌柏川冷笑道:“既然是勾结魔教,为何偏偏去杀一个朱格。你们只知抓我儿子立功,又有谁问过期间到底发生何事?”

群雄觉得是一理,有人道:“盟主,不如让他说上一说,大伙也好明白。”莫山庭道:“这杀人之事人证物证俱在,又何来冤枉?吸人内力练功也是无可辩驳,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狡辩罢了。”

凌柏川面色沉静,冷笑道:“我儿被陷害,都是魔教诡计。若不还他清白,我又如何为人父。”他对着凌楚瑜道:“不易,你且说说,当时发生何事?”

凌楚瑜见他如此笃定,道:“那夜,我无意瞧见朱格与人密谋,而那人正是苍云教的堂主。”

“你胡说!”东方魄登时脸色大变,道:“好你个凌楚瑜,杀了人还倒打一耙,将罪责怪在我死去三弟身上,如今死无对证,你如何诋毁他都无从查证,我岂能容你。”说罢掌风猎猎,朝凌楚瑜狂扑而来。

群雄均是一惊,心忖:“东方盟主也太冲动了。”正当一掌要拍到,凌柏川早就横在二人中间,双掌封上,砰地一声,如晴天惊雷,东方魄只觉得一股灼热真气侵入五脏六腑,急忙运功,道:“好你个凌柏川,你们父子居然想用这诡计陷害我三弟。”

就在此时,忽有人哈哈大笑,十丈外有人踏空而来,声音渐亮道:“此言非虚,朱格勾结魔教,不正是你这个武林盟主授意的吗?”

话音刚落,那人便落在台上,是一年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颇有些邪气,群雄瞧他轻功便知他武功高强,不禁奇怪,这江湖上居然还有能比肩“少年侠客榜”之人。

台下的苗月寒双拳紧握,怒喝道:“仇东时,你竟敢只身前来,视我们中原武林于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