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业原名杨贵重,为北汉名将,追随北汉世祖刘崇,官拜保卫指挥使,并赐刘姓。后来因为屡立战功,迁升建雄军节度使。
后来北汉被后周赵匡所灭,刘继元投降,杨继业仍据城苦战不降。赵匡知他骁勇,想收为己用,便让刘继元前去劝降。
杨继业见昔日主公劝自己投降,痛哭流涕,解甲投降。赵匡知道后大喜,恢复他本来姓氏,又赐其名“继业”,封他为左领军卫大将军。因为他常与辽国作战,经验丰富,便派他驻守西北门户——雁门关,任代州知州兼任三交驻泊兵马部署。这等赏赐,对于一个降将来说,可是极为少见。
所为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匡死后,他的一干老将文臣渐渐被赵光义罢黜,只有少数人才能委以重任,杨继业便是其中之一。不仅官职不动,还多以赏赐财物。
雁门关一战后,潘仁美也曾上书弹劾,赵光义对此不置可否,封信而退,言道:“令公执干戈而卫社稷,闻鼓鼙而思将帅。”足见对其信任。
杨继业身为降将,处事小心谨慎,只求报国,以报赵家之恩。当他因为儿子杨希打死潘豹而被贬,心里还有些不快,但今闻智聪和尚所言,才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动容道:“皇上真有此意?”
智聪和尚道:“如今皇上志存高远,欲收复燕云,超越其兄太祖成就,又岂会因为区区一个潘豹而杀了你。之所以将你贬雄州,明面上安抚潘家,实则是以退为进,一旦起兵,便可随意找个借口将你官复原职,这是迂回之计策。”
杨继业不谙官场之道,这才知道赵光义的良苦用心,忧喜参半,道:“皇上如此对我杨家,只怕潘仁美心有不服,更加记恨。”智聪和尚道:“古话说,恃宠而骄。即便是你本无骄横之心,但凭借皇帝对你的恩宠,旁人还是会眼红。所以和尚我劝你,他日不论皇帝如何三请四顾,都不要再入朝,安心在雄州度日,方可无忧。”
杨继业略做沉思,摇头道:“此番皇上北伐,胜负尚未可知,若有召,有用得我杨家的地方,我杨家定当万死不辞。若皇上此番成功收复燕云,我大宋就无边境之患,我自然解甲归田,安享晚年。”
智聪和尚听罢,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响嗝,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杨继业以为他醉酒沉睡,让寺中和尚扶他休息后,便告辞了。
杨继业父子四人下山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决定明天赶往雄州上任。夜间,凌楚瑜自己提了两坛酒,朝清凉寺而去。
白天他曾来过,轻车熟路就找到了智聪和尚禅房,岂料还未敲门,屋内先传来哈欠声,“凌小友,夤夜而来,可有带酒?”
凌楚瑜微微一怔,他知道智聪和尚耳力惊人,发现他脚步声并不稀奇,可能通过脚步声知道来者何人,这就是真本事了。
他笑了笑,一脚将门踢开,道:“白日里你喝了酒,却不给我经文,这不晚上前来讨要。”
禅房极为简洁,只有两个蒲团,一张案桌,一盏灯而已。智聪和尚正盘坐当中,白眉下一双眸子如星灿烂,闪闪而亮。
智聪和尚道:“白天请我喝酒的是杨继业,又不是凌小友,和尚可不做亏本生意。”他又见凌楚瑜拿了两坛美酒,咽了咽口水,笑道:“妙极,和尚正口渴了。”
凌楚瑜进屋后洒然一坐,在这个“得道高僧”面前从不拘泥,将酒放下,道:“先喝再说。”
“且慢!”一向嗜酒如命的他居然对酒不心动。
凌楚瑜奇道:“怎么?难道大师你嫌弃我买的劣酒不成?”
智聪和尚笑道:“只要是酒,和尚来者不拒。但先说后不乱,和尚不喝糊涂酒。”
凌楚瑜轻拍开酒封,不悦道:“喝酒就喝酒,哪来这么多废话。”说罢抱起酒缸就喝。智聪和尚却怔了怔,旋即笑道:“不错,是我不痛快了。”说罢单臂举酒而饮。
两人喝得极快,凌楚瑜放下空坛,道:“痛快!”
“好酒!”智聪和尚也喝完了。
凌楚瑜伸出右手,摊开道:“酒已喝完,大师,我的佛经呢?”
智聪和尚一甩手,笑道:“得了吧,你今夜前来,可不是为了佛经的吧。我倒是好奇,你竟然成了杨家义子。”
凌楚瑜叹道:“江湖已无小子立足之地,唯有投身军旅,以求安身立命罢了。”
智聪和尚道:“保家卫国,不失为英雄豪杰所为。和尚我年轻时也是血气方刚之人,也上战场杀过敌人,至今想来,还是无比缅怀。”
军旅同袍之情,非一般友情可比,凌楚瑜道:“既然大师也曾上过战场,也知军人之职。这古往今来的将军士兵,谁不是手上白骨累累,所为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言王侯将相。我义父一生征战,尽忠爱民,如今到老却受陷害,若大师有法化解,还请赐教。”说罢深深一躬。
智聪和尚叹道:“我就说你深夜至此,绝非为了我那不值钱的手抄佛经。今日我有意装醉,杨继业或许不怎留心,但你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
凌楚瑜点头道:“正因为大师你故意装醉,我这才忧心如焚,深夜还来叨扰。”
智聪和尚见他孝心可嘉,叹道:“非我不愿,而是此乃命数,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即便是有法化解,也是极损阴德,以杨家之风,又如何以私废公?”
凌楚瑜知道此事十分为难,却不忍杨家再经大难,哀求道:“我知此事是极为凶险,但大师见我杨家以天下百姓为己任,就大发慈悲,救我义父一命。”说罢起身朝他一跪,磕头不起。
智聪和尚见他诚心实意,于心不忍,直言道:“不是和尚我心肠狠,只是能帮的我已帮了,继业若肯解甲归田,杨家可保,若不然,杨家危矣。”
凌楚瑜一听,虎躯俱震,抬头惊道:“大师方才说什么?杨家危矣。之前您不是说是我义父的命数,为何牵扯到整个杨家?”
智聪和尚心知自己说漏嘴了,急忙给了自己一耳光,自责道:“都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他看了一眼凌楚瑜,道:“也罢,事已至此,我就破例一次。”说罢他从案桌下端来一圆盘,上有锦袋一个,道:“此锦囊里有一计,可解此劫,你先代为保管,若皇帝有召他回京或是执掌兵马时,再将其交由继业拆开。至于他如何行事,就看自己了。”
凌楚瑜见他早有准备,定是预料自己今夜会来找他,接过后又了磕头,道:“杨家定不忘大师恩典。”智聪和尚则忧心忡忡,道:“至于你的佛经…唉,以后再说吧。”凌楚瑜得锦囊,也无心挂念佛经了。
“夜了,回吧。”智聪和尚下了逐客令,凌楚瑜识趣地拜礼而去。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他重重叹道:“两国交战,不知多少生灵涂炭。凌小友,此劫虽有法,但与无解无疑。你前来讨要解法,无疑将你的命运死死绑在杨家。有去无回,有去无回…”
他忽然神色凝重,朝敞开木门外望去,院子宁静,月光皎洁。他衣发倏忽无风而动,平地刮起旋风,吹得木门晃动,突然哐当一声,关了上去。
第二日清晨,杨继业便带着三个儿子向东而去,直奔雄州。
一个月后,大宋皇帝亲发三路大军,开始了他第二次对辽国的北伐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