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祸起萧墙不知戢(中)(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4545 字 3个月前

渭城,同样的酒家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菜肴同样的酒,却是不同样的对手。

凌楚瑜和阎罗王大口喝着“西风酒”,一碗接着一碗,丝毫没有停歇。

“凌大哥,大师,你们伤势没痊愈,不能再喝了!”王如萱把桌上最后一坛子美酒抱在怀里,看着他们喝下最后一碗,在他们面前,已有十只空碗。

凌楚瑜用袖口抹了抹嘴,意犹未尽道:“大师,还喝吗?”阎罗王也用掌心一抹那厚唇,笑道:“不分胜负,自当奉陪。”王如萱凝眉怒目,道:“你们聋了吗,就不听我说话,把我当空气!”说罢有些簌簌欲哭。

阎罗王一瞧她可怜模样,大觉扫兴,酒瘾去了大半,但又不肯停杯,道:“丫头,我们再喝一坛,凌小子定会倒下。这么多年了,除了教主和吴罡,我还未和谁喝得如此痛快!”凌楚瑜也跟风道:“王姑娘,别听大师胡吹牛,他酒量也就这样了,看我把他喝倒。”王如萱怒道:“不行!大师你内伤没有痊愈,又怎么可以喝酒。”凌楚瑜笑道:“对呀对呀,大师你还是认输吧。”他刚笑几声,王如萱转头怒视他,道:“凌大哥你也是,身体如何你不知道吗,还在这里贪杯?”他被王如萱怒斥一言不发,阎罗王哈哈反笑道:“就是,就是。”然后二人扑咚一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凌大哥?大师?”王如萱用手指戳了戳二人,均没有反应,一旁的崔颜道:“姑娘不必担心,他们只是喝酒过快,酒劲上头,个把时辰就能醒。”余秋白不耐烦道:“这两个人也是,天天在这里喝酒,喝了几天了,什么时候才上山,不怕误了事?”

在太行与火凤凰分别后,由于三人内力消耗过巨,身体虚弱,跋涉两月有余终于是到了渭城,三散仙内功也恢复得五六成,就商议原地休整几天再上山。

“崔前辈,我们为何不直接上山,要在这里停留如此之久?”到渭城五天,众人还没有上山的意思,这让王如萱很是不解。她担心凌楚瑜体内封印随时破开,在城中待一天,就是多一天危险,心中难熬至极。反观凌楚瑜,他却丝毫不在意,五天里和阎罗王斗了四天酒,每天都是这副醉倒趴桌的样子,醉生梦死,一点不爱惜身体,让王如萱有些生气。

崔颜沉思道:“王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返程的路上,有许多怪异,不知姑娘看出来了没有?”听他如此说,王如萱倒是没有察觉,然后低眉颔首,细细想来,道:“好像沿途有不少身怀武功之人。”她武功渐高,眼力也随之而高。只看那人故意和步伐,就知是否有武功底子。崔颜点头说道:“不错,那些江湖人外人看不出,但却瞒不过我的双眼,他们都是本教弟子。”王如萱奇道:“那这有什么奇怪?”崔颜解释道:“王姑娘有所不知,本教弟子众多,分布五湖四海,各立分舵,若非紧急,决计不会有这么多教众弟子返回总教。”王如萱吃惊道:“难道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余秋白伸了伸懒腰,打折哈欠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若教中有大事发生,定会通知我们八散仙,而如今我们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吹草动,而这大批教众又赶往总教,这怎么不让人生疑。而且这些教众看着面生年轻,应该是这几年才招募的弟子。这年轻弟子就能前往总教,岂不是奇怪。”

王如萱听了,隐隐不安,心想“难道又要和正道打起来了”,上一次大战,尸横遍野,回想起来就后怕,道:“那我们怎么还在这里待着,不是要立刻启程前往苍云山一探究竟?”崔颜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凌楚瑜道:“这都是凌小子主意。”王如萱意外道:“凌大哥也知道?”她这两月以来和凌楚瑜是形影不离,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也没听旁人提起,问道:“凌大哥如何知道?”余秋白朝桌上的凌楚瑜看了一眼,冷笑道:“这小子精得很,心眼又多,萱儿你以后得当心他。”王如萱听他调侃自己,不由得羞怒道:“师叔,您说什么…”

崔颜忽正色道:“江湖上这些日子风平浪静,中原正派也没有丝毫行动,而大量教众却涌入总教,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王如萱低头寻思,喃喃道:“外兵入内,不是贺寿就是造反了。”余秋白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凌小子也是这般说的。”王如萱花容失色,道:“贵教真要内斗?”她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此事会发生。崔颜做了个噤声手势,小声道:“此事颇有蹊跷,若果真如此,这可是我教千年来最大一难!”王如萱不敢相信道:“为何如此?贵教已存近千年,历经大风大浪无数,英雄豪杰辈出,国难救国,不像那些争权夺利之辈。”余秋白挑眉道:“哟,萱儿你对我教来历知之甚多,是否师兄对你说的。”她曾和凌楚瑜去过苍云教历代教主的自省室,对苍云教的历史有所了解,就顺着他答道:“萱儿也是听过师父提过一二。”崔颜道:“我教被世人称为魔教,能有什么英雄豪杰!”他这番话并不是辱没自己,而是对天下人偏见的讥讽,继续道:“此番高时为教主,兄弟们感觉没了往日的齐心。其实我教早在百里教主死后就名存实亡。如今的苍云教,尽是些争权夺利之辈。我欲重整教中不良恶习,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新教众想着如何晋升,八散仙又心无大志,高教主早就想找人替换咱们,只是我教乃在重建,眼下没有合适人选,怕不能服众。”余秋白冷哼一声,也只有崔颜称其一声教主,道:“他高时什么东西,眼界太低,不值得我为他效命。崔不笑,不是做兄弟的我说你,你虽是铁面无私,可说不好听就是愚忠,干嘛捧着这个当教主,每天劳心劳累。当年百里教主在时候,我教中兄弟从上到下无不敬佩,咱们兄弟齐心,那日子别提得多痛快。那像现在,藏头藏尾,憋屈!”崔颜叹道:“我何尝不知如今的苍云教已经不复从前,教主和夫人去后,我也心灰意冷,决意退出江湖。好在天佑教主,让他留下一丝血脉,为报答他的大恩,我定会竭尽心力,助他成材,只可惜他…”余秋白冷声道:“那小子哪里有教主当年风范,光是他陷害凌小子的手段,阴狠毒辣,心机之深惊人齿寒,教主的胸襟气魄他半分没有继承到。崔不笑,说句不爱听,你想扶他坐正,恐怕是难如登天。”崔颜神色凝重,道:“若此次我教真是遭逢此等内乱,那更是雪上加霜。”余秋白索性不想了,拿起身前的一碗酒水,摇头道:“我是不管了,大伙都是看在百里教主和你崔不笑面子上才留下的,若待着不自在,我一走了之罢了。”他端起碗往嘴里倒,他伤势未好,烈酒伤气,剧烈咳嗽,皱眉头道:“老阎怎么喝得下。”

“喝不了就别喝。”阎罗王忽然抬头,打了一个哈欠,双眼迸发精光,道:“凌小子还在睡?哈哈,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谁说你赢了的?”凌楚瑜懒洋洋道:“你没倒,我又怎么倒。”二人酒量极大,即使身上有伤,也丝毫不影响。他二人之所以装醉,是怕王如萱的唠叨,想等她离去后再大战三百回合。可他们却在此侃侃而谈,这酒香让他们实在忍不住,肚里酒虫被勾得难受。

“凌小子,我们也待了几天了,你后面是什么计划?”余秋白不耐烦道。

凌楚瑜一本正经说道:“依我之见,这次苍云教的种种异动,八成跟仇东时有关。”他说得极为郑重,右手却不自觉地朝王如萱面前的酒坛拿去。王如萱眼神犀利,闪过一丝怒气,拍了他的背手,凌楚瑜吃痛缩回手,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嬉皮笑脸道:“仇东时一直有扳倒高时、自立为王的野心,若说苍云教最近会有什么大动作,不会是正派攻山,那定是他的手笔。”

他的话无人不惊,三散仙虽知仇东时的野心在教主之位,可他现在羽翼未丰,又如何撼动得了高时地位。余秋白不解道:“仇东时刚入教,又如何得人心?凌小子,你这话有些为人耸听了吧。”凌楚瑜却笑道:“那我请问一下,现在苍云教中,是服高时为尊的弟子多呢,还是对这个未来教主期盼的人多呢。”余秋白想了想,道:“以前的兄弟自然倾向仇东时多一些,毕竟他是教主的儿子。这些年高时暗中招兵买马,许多弟子都是为他是从。”凌楚瑜道:“那不就结了。仇东时只需要暗中联系这些旧人,他们会看在老教主的情面上,怕不是不可吧。这些人资历老,江湖阅历丰富,可比新入教的那些人不知强多少倍。假设你是高时,若他们都拥护仇东时,你觉得你的位置做得安稳舒服?”余秋白脸色终于有些凝重起来,道:“你意思是说,如今大量弟子回山,就是为了怕有一天仇东时策反,到时候高时无人可用?这也太冒险了吧,这教主之位迟早都是他的,他又为何需急于一时,难道这三五年都等不及?”

凌楚瑜心想,“你是不知道高时为了教主之位勾结外人杀了百里无极,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若是他,你会乖乖等着高时退位让贤?”他一直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深怕会坏了事,道:“这权利本身就诱人,仇东时上边没有庇佑,下边又没有威望,他怎么不惧?要想等高时传位,不杀他就不错了。再看高时,这二十多年忍辱负重,他好不容易将苍云教发展壮大,突然出现一个前任教主儿子要将自己多年心血夺去,你会甘心?”

余秋白忽然惊站而起,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赶上山,去晚了岂不是血流成河。”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虽不在意高时和仇东时这些明争暗斗,但那些兄弟绝不能成名利下的牺牲品。

阎罗王将手往酒坛伸去,淡淡道:“老白,你先别急。若我们就这样上山,或许他们会更早动手,那我们岂不是没有时间转圜了。这次我们下山,似乎是他们有意支开我们,看来他们也密谋良久了,想趁着我们不在,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铲除对方…哎哟!”他低叫一声,手也被王如萱重重拍了一下,缩了回来。

余秋白猛地坐下,道:“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们自相残杀?”崔颜道:“凌小子让我们等,自然是有主意了?”

四人八只眼睛看向他,凌楚瑜只淡淡说道:“一个字,等!”

众人不解,这是要等到何时?却听他继续说道:“渭城乃进山重要之路,大批弟子都会通过此路上山。你们看看,现在每天都有好几批上山,说明斗争尚为开始,若我们此时上山,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打草惊蛇。我想他们一定是再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隐瞒教众公然聚集的借口理由,也定会以这个契机发难。”

“谷雨!”三人异口同声。凌楚瑜问道:“什么谷雨?”阎罗王解释道:“谷雨是我教一个重大节日。所谓雨生百谷,春雨如油。每到这个时候,我教都会有个祷告仪式,向上天祈祷今年雨水充足,风调雨顺,粮食丰收。而此时也是我教众多弟子齐聚时候。这谷雨就在五天后。”凌楚瑜沉吟道:“那就错不了,他们定会在谷雨那天发动内乱。我们可乔装上山,先观察他们动向再做打算。”其实凌楚瑜心里清楚为何至此,只是不想多说,让他们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会更好。三人神色凝重,都没想到这内乱会在如此庄严的节日开始,唏嘘不已。

当晚,三人就按照凌楚瑜所说的,悄悄将一伙前往苍云山的弟子给绑了,问了他们姓名和所属分舵后,第三日便乔装冒充他们名义上山。这通山口号他们知之甚细,一路畅通无阻,非常顺利就来到苍云教山下。

守山弟子笑脸相迎,如此重大节日,众教众云集,如何不欢喜。

“几位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是哪个分舵弟子?”守山人要查完腰牌和姓名,确保无误。

凌楚瑜说了,守山弟子也是稍微对了一下名册便放行,道:“兄弟辛苦了,正好赶上今天的祷告仪式,请!”

没有过多阻拦,五人就轻易进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