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瞧他如此说,方恍然大悟。原来余秋白怕他们有所不敌,故而铤而走险,冒着身受重伤的风险,出手解决三人。他虽真气虽刚平复,孱弱不堪,但那三人在“十三太保”中最为草包,乃色厉胆薄之徒,一瞧见余秋白如见老虎,未战先惧,魂早就飞上九天,就算眼前是个女子都能一拳将其击倒。
余秋白兵行险着,让莫山庭等人认为他已经恢复元气,加上他轻松解决三人,更让他们确信无疑,这才溜之大吉。
羞愧难当的众人沉默不语,又暗暗佩服他的英勇机智,王如萱上前将其扶坐好,关切道:“师叔,您怎么样了?”余秋白惨然一笑,道:“怕是跟老阎一个熊样了。”他在伤势未复原之下妄动内力,伤上加伤,内伤之重与阎罗王无疑。还得亏了那几个草包吓破胆没有抵抗,倘若他们稍做抵抗,自己怕是吐血身亡。
“老白,今天我崔颜算是对你有些佩服了。”崔颜从不轻易夸人,余秋白双目微闭,此刻他体内气虚血亏,急需静心调整,但他还是忍不住出口道:“原来你崔不笑一直没看得上我。”崔颜道:“你说你之前做过的事,哪里值得人佩服。”余秋白被他言语一激,气血涌喉,差些吐了出来,急忙深吸几口气,平复气息。众人均不敢打扰三人,却又怕莫山庭去而复返,在旁警戒,火凤凰和苗月寒放出飞鹰,一只往东南,一只往西北,在空中巡视。
“不易!”火凤凰忽开口问道:“那使双钩的人跟你有何仇恨?”她瞧出上官飞的歹心,故而有此一问。凌楚瑜简单说了,火凤凰听了眉头紧蹙,道:“此人心机颇深,而且铢锱必较,睚眦必报,不得不防。”然后转头看了看,奇道:“那小子神出鬼没,不知何时溜了?”凌楚瑜道:“他善于审时度势,一有危险,早就想好退路了。”
众人原地修正,待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崔颜缓缓起身,又过一个时辰,余秋白和阎罗王也先后缓缓起身。三人功力大损,调息后虽无性命之忧,但身体发软,脸色惨白,走路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在地。
“三位前辈大恩,小子凌楚瑜再次谢过。”此番再世为人,凌楚瑜不禁感叹,心里早就无了斗志。三人沉默相视半响,阎罗王神色谦和道:“凌施主,贫僧三人只是暂时封住你的三轮七脉,压制你体内真气。可随着你体内真气不断增强,终会冲破封印,到时候可是危及性命。”
“大师,你可想办法救救凌大哥!”王如萱亲眼瞧见凌楚瑜发狂模样,不禁后怕。阎罗王却低眉摇头道:“凌施主体内真气聚而不散,凝而不化,无法靠外力化解,除非自废武功,方有机会活命。若只是以外力封印,终究是杯水车薪。”
凌楚瑜凄笑道:“大师,此番大劫,我已看透生死,这伤也怪我仇恨和贪念过重所致,才被人有机可乘,若有一天封印破了,小子定会自断经脉,不会伤及无辜,若有幸苟延残喘度日,已是谢天谢地。”语毕他朝三人拱手作揖,然后对欧阳云道:“欧阳兄,凌楚瑜这就跟你走,跟你回京兆府,将所发生之事跟他们详细道来,是死是活,全凭他们发落,也好解了欧阳家之围。”欧阳云听了,不仅没有欣慰,反而惆怅起来。凌楚瑜言语间大有心灰意冷、生死由命之意,如案板上的鱼肉,任凭人宰割。
“楚瑜你放心,若你真的是受了冤枉,我欧阳家定会还你清白。”
凌楚瑜摇头苦笑道:“事已至此,清白什么都已不重要。若到时能留下一条贱命,已是感恩戴德,我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望。”说罢他深深一躬,倒让欧阳云无所适从。
“阿弥陀佛!”阎罗王双手合十,微微说道:“凌施主,在你去京兆之前,可否告知贫僧,你是如何学会这吸功大法,又是如何从苍云山潜逃出来的呢?”凌楚瑜思忖片刻,心想三人对他有存亡续命之恩,不该隐瞒,可若说出来,又对不起骆歆心,只得无奈道:“大师见谅,小子答应过救我之人不会泄露她的秘密。”余秋白听了恼怒,自己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到现在还不肯说,正欲出口成脏,却听凌楚瑜继续说道:“大师,小子只能告诉您,这吸功大法是仇东时假借他人之手来陷害我的,还有我从苍云山逃离出来的路,非一般人能行,我也决计不会说出去,大师也不必担忧。”他到此时方知道仇东时此计阴毒。仇东时在吸功大法上故意隐去了两处地方,一是“吸功大法”初成,需引外人内力注入其身,方乃大成;二是这归元纳气之法,在骆歆心所给的心法上未曾提及一字一句。这两处均可要了自己性命。倘若自己用得越多,体内各式各样的内力混杂,到时候不用仇东时出手,自己就会被这些内力冲破筋脉而亡,这等心机,着实让人背后发凉。此时凌楚瑜心想,在仇东时计划里,骆歆心又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她流露出对自己的关怀,似乎不假,难道她也被仇东时利用了?
三人听了沉默半响,阎罗王道:“既然凌施主亲口保证,贫僧自当相信。凌施主此番劫难,或许是上天考验,若能平安度过,想来日后定是大富大贵,安享平安。”说罢他合十一礼,甚是慈悲。凌楚瑜还礼道:“借大师吉言!小子这番前去京兆,生死难料,若能侥幸活命,自当亲自登门拜访三位,以报答今日之恩。”阎罗王哈哈笑道:“凌施主果然与众不同,历经此难后,竟还敢与我教来往,不将这江湖世俗道义放在眼里,实在佩服。”凌楚瑜道:“只为报恩,一把归一码。况且三位前辈慷慨仗义,我岂能存如此偏见。”
“凌少侠,或许还有一法子能救你。”崔颜忽开口道:“你随我们回苍云山,让仇东时交出全部的心法,这样不仅可保你性命,而且也不必自废经脉。”余秋白听了,急忙道:“崔不笑,你疯了?这吸功大法乃我教武学,岂能让外人学了?”崔颜道:“那他现在学了又算怎么回事?仇东时私自将武功泄露,已是大不敬,依照教规,非废他武功、逐出本教不可。”余秋白上前挨近崔颜,压低声音,似乎不想被人听见,道:“这也不算吧。毕竟那小子没有学全,而且他泄露的武功存在极大风险,学了也最终也是自掘坟墓。”崔颜毫不让步,道:“不行!”余秋白自讨没趣,竟跟这个铁面无私的人将规矩,白费口舌。
凌楚瑜道:“前辈,让仇东时交出吸功大法难如登天,况且我与贵教尚有嫌隙,我怕刚到山下就被大卸八块了。”崔颜道:“我教有意与正道止干戈,若有人计较之前发生之事,我崔颜定不饶他。仇东时若真是为了私仇陷害于你,我定会保你安然无恙得从苍云山走出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就是这吸功大法你以后都不能再用,也不能传给别人,若我知道你违背誓言,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要拿你是问。”他说话自带威严,无不让人信服。
凌楚瑜踌躇之际,欧阳云却道:“三位前辈,楚瑜不能跟你们走。”崔颜反问道:“难道你想让他死?”欧阳云摇头道:“前辈,不是晚辈不信您,而是偷学别派武功,轻则自废武功,重则身死魂飞。若到时候仇东时矢口否认又该如何?”崔颜道:“这吸功大法只有他会,不是他传授又会是谁。若他不认,我也有办法让他交出遗漏的心法来。”欧阳云反问道:“如何给?”崔颜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他向来说话重如千金,没人敢质疑他,道:“欧阳公子,你是名门世家,恐怕不知我教作风。若这武功既然不是自己人泄露出去,那凌少侠学去了,自是我教先灵庇佑,暗中相助,那教中之人自不会追究。就好比东方魄,他抢了我教镇派武功,我教可有说过什么?这武功到谁手上,自是他的福分。但有意泄露,那就是触犯本教规矩。所以仇东时承认也好,不认也罢,都得交出来。”
欧阳云听完是难以置信。这家传武功就像家族血脉,一脉相承,决计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而崔颜所说,这武功谁学就是谁积累的福分,并不在意是私藏或血亲相传,这等心胸,非常人能理解。
凌楚瑜担忧道:“前辈,我若是跟你们走了,那欧阳兄这边如何交代?东方魄定会以此大做文章,借机打击报复。”余秋白冷冷道:“枉你生得一个好头脑,不会把责任推给我们吗?就说拼死不敌魔教三巨头,最后人被带走了。这样的故事随便编一个就行了。”
凌楚瑜哭笑不得。青天涟却叫道:“那怎么行,那十三太保他们可都在场,如何能说谎?”白良白眼道:“天涟,有句话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青天涟不明挠头,道:“这跟公婆又有什么关系。”众人均是发笑,显然已经猜到白良之意。若莫山庭以勾结魔教罪名陷害欧阳云,欧阳云也可以此反讥莫山庭,毕竟除了双方之人,没有其他人作证,自然就是各说各的理。
凌楚瑜踌躇不决,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何种情况。前后都是死,倒还不如搏上一搏,道:“好,我跟三位前辈去苍云山。”然后转头对欧阳云道:“欧阳兄,对不住了。”在生死抉择之际,他自然是选择生存率更高的地方。欧阳云一直心系他的安危,也深信若以自家的威信,也能保凌楚瑜一条性命。当凌楚瑜做出抉择时,他不免有些失落,道:“楚瑜,你可考虑好了,苍云教可是龙潭虎穴,你一人前去,我只怕…”说到这里,又不忍再说下去。
余秋白不悦道:“崔不笑说了保他就保他,难道你信不过?”凌楚瑜道:“欧阳兄放心,若我真能活着回来,定会前往京兆府,给四大家族一个交代。”欧阳云再三思忖,叹息一声,双手拍他双肩,道:“好,我信你!此去苍云山,会途经京兆府,我可护送你一程。”眼下这三散仙内力尚未恢复,如同常人,前路凶险,欧阳云不得不考虑其安危。崔颜却道:“欧阳公子不必费心,我等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欧阳云没有看不起他们意思,只是担心四人安危,凌楚瑜道:“欧阳兄,就不劳烦你了。上官飞为人狡诈多谋,我生怕他会猜出我的行踪,所以这次就由三位前辈带路,方能瞒得过他。”上官飞对凌楚瑜的了解可谓一清二楚,这不得不让凌楚瑜害怕。
凌楚瑜再三拒绝,欧阳云也只得依从了他,其余人也和凌楚瑜一一拜别后,随着欧阳云离去,就只剩王如萱和火凤凰等人了。
“凌大哥,我跟你一起去!”王如萱终于鼓起勇气。没等凌楚瑜反对,余秋白却道:“妙极。丫头你是我师兄徒弟,可大摇大摆地上山。”王如萱得他应允,甜甜一笑,凌楚瑜也为办法,对火凤凰道:“清儿,此番历险,多亏你出手相救,凌楚瑜此身不忘。此去苍云山,有三位前辈庇佑,清儿你不必担心。”此言之意,再明显不过。余秋白在旁煽风点火道:“是啊,而且我教规森严,不是自己人可上不去苍云山。萱儿既是我师兄徒弟,又是这小子未婚妻子,于情于理都有上山资格。”
火凤凰听罢心头一疼,心里想:“那丫头都能去,我为何不能去?是呀,她是你未过门妻子,身份自然不一样,我是谁,我能有什么资格。”想到这里,心底又是一阵剧痛,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心里又自惭道:“闻人清啊闻人清,你以为你是谁,干嘛自作多情。”
她不知凌楚瑜这是担忧她安危。若此次前去发生意外,王如萱有其师父秦之槐保护,自然无事,可火凤凰只身一人,万一有变,岂不是将她陷入死地。
“既然如此,火凤凰就此告辞!”这一字一句都如哽在喉咙的铅块,难受至极。她极快翻身上马,背对凌楚瑜,眼泪汪汪,心如刀割,忽然狠狠咬牙,马鞭一扬,头也不回地往前奔驰而去,火字营刀客也紧随其后。凌楚瑜瞧她远去背影,心头酸楚,不是滋味,重重叹息一声,牵着黑马,与她相反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