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容渐渐清晰,一儒一僧一魔。
那儒生面净肤白,潇洒飘逸,可眼神阴冷,透着狡黠。那僧人颇为圆润,身穿灰布僧衣,单薄露胸,但丝毫不觉得冷,他始终笑容满面,细长的白眉随风摆动,好像一个得道高僧。最后一人皮肤如炭黑,双眼圆睁,面无表情,仿佛地狱来的恶魔。
众人见了,无不惊恐,仿佛是见了大敌,瑟瑟发抖起来。
“采花淫贼余秋白!”
“弥勒佛阎罗王!”
“不笑魔崔颜!”
这三个都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如今三人同时出现,怎会不惊?莫山庭脑袋剧震,寻思着这三个魔头为何出现于此,莫不是凌楚瑜故意设下的陷阱,好将追拿他的人落入圈套之中。他看向欧阳云和凌楚瑜,前者也是皱眉不展,显然没料到这意外之事。而后者却面无表情,若不是事先知道凌楚瑜会吸功大法,莫山庭或许觉得这三个魔头是适逢其会,但凌楚瑜方才亲口承认,莫山庭难免会怀疑这个他布下陷阱,厉声喝道:“好哇,好你个凌楚瑜,竟然勾结魔教,设计陷害我们。”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惊,其余太保们个个眼含恨意,恨不得立刻将凌楚瑜碎尸万段,而欧阳云等人也是微微发怔,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会是凌楚瑜设下的陷阱。凌楚瑜内心苦涩,他已是武林公敌,若再来这一出,这勾结魔教的罪名恐怕这辈子都洗刷不掉。
“我并没有设计害你,明明是你们穷追不舍,反而怪我起来!”凌楚瑜心知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莫山庭等人的想法,朝着欧阳云低声道:“欧阳兄,来者不善,我们尚不清楚他们此行目的,待会见机行事,逃走为上。”欧阳云也知凌楚瑜非小人,默默点点头。
余秋白手摇着“玉京扇”,扫了一圈,目光在三名女子身上稍作停歇,道:“今天可真是齐整啊!”莫山庭上前一步,道:“余秋白,你来此地作甚。莫不是你同党在此,前来搭救?”余秋白笑容忽然凝滞,阴沉道:“莫山庭,十三太保难敌手么?二十多年前,你们十三太保闯入我教,杀死百里教主夫妇,这笔帐我余某人可记着呢。多年来你们受东方魄庇佑,我无从下手,让你们苟延残喘至今,今天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语气不详,大有报仇之意。当年余秋白被百里无极的气度折服,对他如天人崇拜,与师兄秦之槐投入苍云教。可没过几年,武林人士群起而围之,最后竟然被东方魄从后方偷袭大本营,杀死百里无极,这让他对这些人怀恨在心,立志报仇。
这以莫山庭为首的太保们听罢,无不肝胆俱裂,魂飞九天,以他们的武功,怎么会是这三位苍云教散仙对手,目光齐刷刷看着莫山庭,希望他能力挽狂澜。莫山庭也是头皮发麻,一时间心乱如麻,又见众兄弟看向自己,浑身更是如虫蚁啃咬般,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想伸手挠遍全身。
“欧阳贤侄!”他忽生一计,转而对欧阳云道:“魔教与我们势不两立,眼下我们中了凌楚瑜这个恶贼之计,理应联手,共度难关才是。”他盘算着有欧阳云这边助力,虽不能胜,可若是要遁走,却也不难。
欧阳云虽心里不耻他的栽赃,但念在同是武林同道,不能见死不救,道:“莫先生,这三个魔头来意不明,我们先静观其变,若有异样,小侄自当和先生联手。”莫山庭转悲为喜,道:“那自然极好,贤侄与我们联手,他们也定讨不了好!”欧阳云见他态度急转,微微一笑,却不言于表面,身旁的孙可鑫瞧了,面露鄙夷,心里不知呸了多少口,暗骂他们贪生怕死,也暗暗庆幸自己投到欧阳家这边来。欧阳云年纪虽小,但极为重义,而且欧阳家对自己这个“叛逃者”展现出极大包容,比起在东方家为奴,这边显然更让人活出样子。
“老白,切莫忘了我们此次目的,不要多生事端!”崔颜不苟言笑地提醒一句,不怒自威,连余秋白也不敢多惹他,道:“如今仇人就在眼前,难道你不想为死去的百里教主报仇?”崔颜冷视道:“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们固然能杀了他们,可我们此行目的是捉拿凌楚瑜,若是给他逃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余秋白尖叫道:“那就眼睁睁看着这个报仇机会溜走了?”崔颜冷哼一声,道:“百里教主的仇,应由东方魄承担。”余秋白不死心道:“那也不能放过这群人。”崔颜说道:“一群蝼蚁而已,名过其实,不过是沾得东方魄的光而已,不足为惧。”
被崔颜一语道破,这些太保们老脸发热。当年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小有名气之人,武功比起东方魄之辈,仍是相距甚远。而他们此生做的唯一正确的决定,就是和东方魄从密道夜袭苍云山,助东方魄杀百里无极。当时的百里无极白日一人连斗六大门派高手,技惊四座,可身体已是虚脱,正回山调息时,不曾想被东方魄偷袭得手,伤上加伤。饶是如此,他还能与之激斗上百个回合不分胜负,最后是被高时从后背偷袭,才最终败亡。这杀死百里无极的功劳,是东方魄和高时的明暗偷袭,其余太保均没出什么力,但是东方魄也将这份功劳分予他们,让他们名声大噪。可平定苍云教后,东方魄也曾传他们一些武功,希望他们能有所精进。岂不知这些人得名得利后,沾沾自喜,对于武功倒是疏懒许多,除了莫山庭、典技、罗通易和秦飞松几人勤勉外,其余人不是花天酒地,歌舞为伴,就是专注其他事情,如朱格负责情报,白积财负责财政,日积月累,武功自然荒废,所谓的“十三太保难敌手”,实则是空有名头而已。那些心虚的太保们听闻此言,心头巨石落下,恨不得马上生出几条腿来,立马逃之夭夭。
余秋白悻悻看了他们一眼,仍不死心,一旁的阎罗王笑道:“老白,大事要紧,一些酒囊饭袋,不理也罢!”他知道百里无极对阎罗王有救命之恩,后者也无时无刻不想手刃这“十三太保”,可惜眼下身有重任,不得不将这仇放在一边。
“今天我们三人前来,为的是带走凌楚瑜,其余人等,可自行离去。”阎罗王笑呵呵地说道,却让人不寒而栗。
刚逃出来,凌楚瑜可不愿意回去,道:“三位前辈,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为何要抓我?”余秋白冷哼一声,道:“无仇无怨?你在一线峡做的事,莫不是忘记了?”凌楚瑜笑道:“前辈,当时在渭城,不是说好两清了吗,怎么你想反悔?”余秋白错愕,记起当日八散仙大闹孔家庄后,扬言一笔勾销,如今自己又寻旧仇来,岂不是自打耳光。他忽然厉声道:“废话少说,快跟我们走,不然有你好看。”崔颜忽道:“你竟能从我苍云山中逃了出来,显然是有内应,若不抓你回去,他日你带人潜入我教,我教岂不危矣。”
原来自从凌楚瑜得骆歆心相助逃出苍云山,教中一片哗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逃出去,定有内应,若内应不除,万一有一天里应外合,岂不是又重蹈覆辙。在崔颜的极力坚持下,高时不得不如此,派出教中三名高手,将凌楚瑜捉拿回来。此时东方家仍旧没有消息传来,高时就如同瞎了眼,摸不清此间脉络,才被迫出此下策。为了保险起见,不笑莫崔颜在八人中最秉公执正,由他出手,起码凌楚瑜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哼哼,我就说吧,凌楚瑜果真是魔教中人,欧阳贤侄,不如我们先联手擒下他,作为人质,免得放虎归山。”莫山庭忽察觉是个机会,出言挑唆,若是欧阳云执意维护,双方定会大打出手,到时候自己这方不仅是逃走还是坐收渔利,都有益无害。
任他莫山庭如何扭曲事实,欧阳云不愧是名家之后,朗声道:“莫先生,方才听三人所言,似乎凌楚瑜是从魔教里逃出来的,那他一定掌握不少魔教秘密,不然他们也不会大费周折,派三位魔头前来捉拿他。依小侄拙见,咱们理应联手,将三个魔头击退,再从凌楚瑜口中套取秘密,这才是有利我们正道的大事。”莫山庭顿时哑口,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但他不傻,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定是考虑先撤为上。
余秋白阴笑一声,他生怕这群人一走了之,像这样机会可不是很多,阴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欧阳云挺身而出,道:“魔教作恶多端,如今又想屠戮同袍,我欧阳家拼死也要一战。”余秋白双眸一闪,道:“死还不容易,就怕是生不如死!”
崔颜不想多事,他向来谨慎,不做无谓的事,道:“欧阳家的小子,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渭城时候说得清楚,大家两清,如今你若出手,也休怪我们食言了。”
欧阳云道:“前辈此话有失偏颇。这次乃你们先向我们出手,要说食言,也是你们先违背承诺。”崔颜道:“凌楚瑜偷学我教吸功大法,这又如何算?”欧阳云反击道:“若不是你们将他抓去,他又岂会这门武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崔颜极少说话,但涉及教中信义,却句句犀利。
“阿弥陀佛!”阎罗王出声止住二人争论,道:“凌楚瑜会我教吸功大法乃不争事实,而且你们盟主也下了五湖四海追杀令,可见他所触犯的罪孽不小。他害人武功既是从我教而出,自然由我教处理。而且你们既然发出通缉,他已经不是你们的人了,不是吗?”
“大师何意?”欧阳云怒道:“凌楚瑜既然触犯规矩,伤我同道中人,自然由我们擒回,大师这横插一杠,是否有意挑起争端?”阎罗王双手合十,不愿多嘴,道:“施主认为这样,那就是这样。”
一旁的余秋白不耐烦了,道:“废什么话,依我看将他们通通收拾得了,省得废唇舌。”他目光瞧向对面三女,王如萱端庄秀丽,火凤凰英气勃发,娄蓝江成熟丰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他这些年来纵情欲望,要他突然改掉恶性,确实难如登天,他在山上憋的难受,如今难得下山见此女子,怎么不动心?
火凤凰早就厌烦他无礼的眼神,提剑喝道:“你要是敢碰不易一根汗毛,信不信我一剑剑剜了你。”余秋白不怒反笑,调侃道:“你要如何剜了我。”当他开口说“你”字时,人已经消失不见,当最后一字“我”吐出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火凤凰面前,两人面面相对,不足一尺之距。
火凤凰吓了一跳,下意识急身后掠,旋即凝剑一刺,一招“青云直上”,余秋白觉得劲风迎面,微微错愕道:“浮云剑法?”身体一转,朝娄蓝江而去。
他步伐精妙,区区七步就闪过娄蓝江身前的几人。娄蓝江微微张口,抽出探水尺,发动机括,朝他弹去。余秋白哈哈大笑,侧身躲出,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达她眼前,娄蓝江只觉得下巴被抬起,低眼一瞧,是那把“玉京扇”。
“五官清秀,颇有风姿!”余秋白哈哈大笑,尽情玩乐。受到侮辱的娄蓝江杏目圆睁,回搂探水尺,余秋白早已急奔而去,朝着王如萱而去。
余秋白戏弄二女后,越发得意,脚下急展“大衍步”,翩若惊鸿,朝王如萱而来。
王如萱瞧他轻薄无礼,心下又惧又怒,心下绝不可让他碰到身体,此刻对手已然飘到身后,她急中生智,原地踏步,连踏七步,众人瞧她步伐缓慢,但却在刹那间走完,无不惊奇。王如萱扭过身体,跟上就是一招“一剑浪天涯”,手指朝着余秋白肩头点去。后者忽叫一声,又惊又惧,矮身连跨七步,不仅躲多这一指,而且急掠数丈,向后飘去。
“臭丫头,你怎么会本门武功?”余秋白紧握扇子,怒视而去,道:“还有,方才你那一招明明是本门武功,我却从未见过,你到底是谁?”
凌楚瑜哈哈大笑道:“余秋白,你没想到?”余秋白忽然沉吟道:“据闻师兄新收了一个女弟子,莫不是你!”身份被点破,王如萱只好怯生生道:“师叔…你好!”
余秋白铁着脸点点头,道:“既然是本门弟子,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告诉我,你方才那招是何人所教,我从未见过师父和师兄使过,但的的确确是本门武功无疑。”他疑心师父偏心,将这武功私传给师兄秦之槐。
王如萱小声道:“回师叔,是师公传授的。”
余秋白冷冷道:“果真如此,师父真是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