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瑜瞧着天上相斗的雄鹰,一大一小,但异常凶猛,来去如风,不分上下,朗声道:“苗月寒,快将它唤下来,都是自己人,别都伤了。”
火凤凰冷冷一笑,心想:“谁跟他们是自己人,想得到美。还有,什么叫都别伤了,我的鹰儿会伤吗?”她怒怨看向凌楚瑜,心里来气,但眼下强敌环伺,没必要自相残杀。苗月寒听闻自己家豢养的鹰被火凤凰的鹰所败,也想一较高下,可眼下形势严峻,旋即与火凤凰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吹起口哨,将自家鹰儿支开来了。
莫山庭扫视一圈,来着不过欧阳云、骆霞、白良、青天涟和苗月寒五人,虽说少年侠客榜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终究是一群年轻人,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欧阳贤侄说笑了,之前我们在比试武功,我十三弟出手不知轻重,打伤诀云七剑,实在是抱歉。只因为那浮云剑阵太过厉害,我十三弟出手没了分寸,我在这里代他向欧阳家致歉。”语气和善,却善者不来。莫山庭言下之意,甘梦安不仅一人破去欧阳家浮云剑阵,还重伤数人,可见欧阳家的剑法徒有虚名。他微微一笑,看着欧阳云阴晴不定的脸,继续说道:“不过好在欧阳雄老前辈神通,教会闻人清这个丫头浮云剑法,以剑招破我十三弟,可见欧阳家剑法之厉害。”看似高捧,却无疑是火上浇油,暗指欧阳靖无能,御下无方,后继无人,最后还得靠前辈高人和一个外人才赢回颜面。
欧阳云呼吸急促,略做思量,道:“莫前辈教训得是,浮云剑法高深莫测,我等研习多日,精进甚微,有辱家门。但人性命是小,荣辱是大,就算拼死也得维护家门尊严。”
莫山庭淡淡道:“贤侄这是何意?难不成要问我十三弟的不是?”欧阳云恭敬道:“晚辈不敢。如今我身负使命,不敢逞凶乱斗,只希望将凌楚瑜带回京兆府,交由发落。”
“那他杀我三弟之事,又当如何算?”一听欧阳云欲带走凌楚瑜,心里自然不肯,微怒道:“贤侄这是要从我们手里抢人吗?”
“说到抢人,何来这一说法?”
面对欧阳云的不承认,白积财怒道:“我们都要抓住他了,你这小兔崽子突然出现说要将他带走,这不是抢我们的功劳吗?”
火凤凰一听,反讥道:“胡说。你们和不易约定比武,十招了依旧胜不了,即使胜了,我们也不是束手就擒,尚能一战,又何来被擒一说。”她知欧阳云有意协助,故而出言挑唆。
欧阳云质问道:“几日前,我欧阳家就快抓住凌楚瑜,为何莫先生横插一挡?还打伤数人,希望莫先生给个交代。”
“臭小子你抬杠是吗?”魏鄙怒指着他,脸上横肉扭动,道:“当时你欧阳家的人也拦不住他,要不是我二哥出手,岂会将他困住?可惜是最后是你们欧阳家的人教那个女贼剑法,才使我们功败垂成,这个责任应该是你们欧阳家来负。”
欧阳云却反问道:“前辈莫不是记错了。”魏鄙瞧他似要反悔,道:“那里记错,当时在场的人这么多,你大可问问他们,是不是如我所言。”欧阳云朝他拱手,道:“前辈,当时我也在场,我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我二爷爷传剑于闻人寨主,而且也说了,护她周全,可并未说护凌楚瑜,当时周围英雄听得可是清清楚楚。”魏鄙顿时语塞,当时他并未在场,刚才所言皆是听来之词。正想如何对答,却听欧阳云道:“前几日我欧阳家的人困不住他们,莫先生来了,这个功劳就得归他,但现如今罗英雄也不是奈何不了凌楚瑜吗?那我此次出现,不正好可以将这个功劳揽入自己手上。”他忽然侃侃而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愣在原地。
良久,莫山庭才呵呵笑道:“贤侄好口才,我这个当叔叔的是望尘莫及。”欧阳云欣然接受,道:“哪里哪里,这都是跟莫先生学的。”莫山庭嘴角微微抽搐,愠怒道:“但是贤侄你有一处说错了。”欧阳云反问道:“哦?还请莫先生指教。”莫山庭道:“我七弟和凌楚瑜胜负未分,若此刻贤侄插手进来,怕是不合适吧。”欧阳云略做思忖道:“既是分出胜负又如何?今日我定是要带走他。”
他这话说得毫无寰旋余地,绕是莫山庭修养再好,也容不得小辈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双瞳紧缩,眉距紧皱,不怒自威,道:“贤侄,这就是你们欧阳的礼数,就是这般跟长辈说话。”他浑身透着无形气势,如黑云压顶,让人心胆颤抖。欧阳云凛然不惧,道:“莫先生,家父曾教导过我,要以礼相待。莫先生是长辈,我自当尊重。可礼之用,和为贵,可之前先生对我欧阳家的人施以暴力,这让晚辈又如何以礼相待?先生以暴施于他人,又让他人待之以礼,岂不笑话。”
莫山庭冷笑道:“哈哈,贤侄学博,看来今日你我两家势必形同水火了?”他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欧阳家虽与东方家明争暗斗,都是私下斗智,若一旦真正明面上动手,那场面相信是无法挽回。莫山庭自持年长,以此事威胁欧阳云,心想以他年纪,断然不敢轻言开战。岂知欧阳云神色泰然,道:“莫先生此言差矣,并非我欧阳家要与先生为敌,是先生咄咄逼人,抢我欧阳家功劳在先,伤人在后,我堂堂欧阳家如何能受得这份屈辱。”他方才所言,乃是欧阳家与他莫山庭个人之间的仇怨,并不是与东方家为敌,说话滴水不漏,实在让人叹服。
这回轮到莫山庭的脸色阴晴不定,瞧着眼前这个后辈,心里暗暗起了杀心。火凤凰一瞧有戏,若真的两人干起来,便可趁机逃走而去。
“哈哈!”莫山庭仰天大笑,声震数里可闻,忽然收声喝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欧阳家有贤侄如此天才,何愁大事不成。既然贤侄要为欧阳家讨回公道,那我莫某人就在此,会一会欧阳家少家主的武功,看看是否青出于蓝。”他自恃武功高强,而对方又欲讨回公道,故而邀战欧阳云。
“莫山庭,你好不要脸!”愣头青尖叫一声,指着他骂道:“以大欺小,恬不知耻。”莫山庭怒视而去,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金雁门的青天涟。若你不服,大可一起攻来。”青天涟一听,来了兴趣,边挽袖口边说道:“好,来就来,我也想领教领教。”
“天涟,你别捣乱!”白良急忙拉住他,别说一个青天涟,就是再加十个也不是莫山庭对手。青天涟意气上头,哪里管得这么多,甩开白良的手,叫道:“我这哪里是捣乱。莫山庭这厮,把陶大叔打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今天我就要为陶大叔报仇。”
“那你也不想想,陶大叔他们都败了,你又如何能敌?”白良苦苦劝说,几乎要发火了。青天涟愣住了,眼泪在眼眶打转,道:“我不管,我不管!”声音却越说越小,他也知道自己和莫山庭相差十万八千里。
“若想要替陶青报仇,为何不来找我?”说话间,从前方忽然驶来几匹马,为首的人脸长如马,丑陋不堪,他咧嘴一笑,口中黑白相间,甚是难看,更加让人生厌。
不是甘梦安又是谁。
他身后有六骑紧随,五个年纪与他相仿,最后一人,年纪二十出头,丹凤眼,高挺鼻,俊郎不凡,眼神阴沉,让人望而生畏。
凌楚瑜瞧了过去,恍然大悟,他此番潜逃,故布疑阵,却没有甩开追兵,怕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识破自己的计策。那年轻人瞧见凌楚瑜,目光忽然狠绝起来,背后双钩似乎发出夺人心魄的寒光,饥渴难耐,欲饮人血。
“遭!”骆霞惊道:“十三太保来了十一个,形势对我们不利。”欧阳云却道:“别急,先拖延时间。”凌楚瑜挨得比较近,道:“有援兵?”欧阳云点点头,道:“也该快了!”凌楚瑜道:“好,这里交给我!”
二人说话之间,那七匹快马已然来到跟前,甘梦安翻身下马,道:“二哥,我们来了!”后面六人也纷纷跳下马来,一一和莫山庭打招呼。
“旋风腿夏侯茂、书画双绝韩书文、奔雷剑赵子默、夺命十三锏秦飞松,还有索命夜叉关俊驰…”白良如数家珍,惊呆道:“苍云山巅行路难,十三太保难敌手。今日竟然给我们遇上了。”青天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道:“才十一个,又不是十三个,怕什么?”白良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无知还是无畏,或者是无知者无畏。
甘梦安瞧见闻人、王二女,色心又起,狞笑道:“两位美人,我们又见面了。”王如萱对他手段仍是后怕,不禁退后半步。火凤凰对他嗤之以鼻,向前踏出半步,挡在王如萱身前,用剑指着他道:“上次你侥幸,这次可没这么好运了。”甘梦安阴沉道:“上次是我大意,而且又有欧阳前辈…”说话之际还不忘四处看看,确定欧阳雄不在,才道:“当日是欧阳雄在,我才失了手,今天你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凌楚瑜朝着罗通易说道:“我们的比试还作数?”后者不假思索道:“当然!”他一心要证明自己的罗家枪才是天下第一,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甘梦安不想夜长梦多,生怕迟则生变,道:“七哥,如今我们胜券必握,又何必跟他浪费时间。”他心心念道着闻人、王二女,怕像上次一般被人搅了局。那天之后,他听说王如萱是王权才之女,王权才势力极大,连东方魄都不敢惹,他也只能望而退步。可是闻人清不同,她是官府通缉要犯,自然没人阻拦,所以把目标转移到她一人身上去了。
欧阳云眼珠一转,道:“莫先生,以大欺小是你们十三太保的手段,我本以为是谣言,今日一见,才知我想错了。既然罗前辈不敢接受凌楚瑜的挑战,那我来与您一战,为了渭城之耻,先生可敢应战否?”
“嘿!好你个欧阳云。”甘梦安瞧他趾高气扬,忿忿不平道:“打伤你家奴才的是我甘梦安,有本事朝我来,我倒是要看看,欧阳靖的独生爱子本事如何?”
见对手进套,欧阳云大喜,道:“好,你曾嘲笑我欧阳家剑法狗屁不通,今天我就以这狗屁不通的剑法来会会你的看家本领混元指力。”
“且慢!”罗通易将丈八滚银枪横在二人之间,道:“安弟,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你这恐怕不合规矩。”甘梦安撩开长枪,道:“七哥,弟弟我很快的,我打完就到你。”罗通易愠色道:“别坏了规矩。”
“好了,你们别争了!”莫山庭出言喝止,他心里细细想来,欧阳云如此做,无非是拖延时间,留有后手。他并不怕,这结义的“十三太保”中,大哥东方魄坐镇应天,三弟朱格身死,但余下之十一人,仍可横行天下。而且还有一个上官飞,他善于谋划,又掌握情报,据他情报,欧阳雄早在渭城时候就北上前往京兆府,并不在附近,这样细细盘算下来,任他欧阳云后手是什么,都不足以与自己匹敌。
他思忖道:“七弟,你去将凌楚瑜擒拿过来,也好让武林中人见识见识你罗家枪法厉害。”得到允许的罗通易点点头,大步而去,指着凌楚瑜道:“小子,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罗家枪法的厉害。”凌楚瑜心知拖延战术奏效,如今就是尽可能的等待援手,也挺枪而出,道:“罗通易,你可知我凌家为何一直不受你的挑战?”罗通易嗤笑道:“自然是你们胆小如鼠,愿意当那缩头乌龟。不然还能有什么。”说罢便和其他兄弟一起放声大笑。
凌楚瑜道:“我凌家枪法又名游龙枪法,飞龙遨游天地,又岂会朝地上蝼蚁一瞧?”
这极有挑衅意味的话让罗通易那蜡黄的脸不住抽搐,他嘴角上扬,露出凶煞,道:“若你凌家枪是游龙,那就且看我罗家枪法如何降龙杀龙。”说罢身子一扭,身体与长枪化成一道银光,疯狂地朝着凌楚瑜旋转而来。这一招乃罗通易自创,力从脚生,以身为导,聚力于枪,劲从头出,以螺旋劲力攻来,威力猛增数倍。
凌楚瑜从未见过如此枪法,双目蓦然迸发精光,朗声道:“不伦不类,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