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 / 1)

御门为首青年的脸色白了又青,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焦怀恩瞳孔中淡淡的杀气后,面露苦楚地叹了口气。

御门另外三人仅是筑基境的小修士,被天武门人均凝神境的前辈们一围,再加上心中对于神秘凶手身份的猜测,已然心境大乱,濒临绝望。

“师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一位御门弟子双目之中隐现泪光,悲愤道:

“此种阴阳阵法,环环相扣精妙绝伦,非浸淫此道多年的阵法大师外,等闲人等根本无法在福地内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仅凭符箓就布置完成!”

这些不用多说,焦怀恩等人自然可以看出来,这重重杀阵颇有玄机,和他们平日所见那些阵法大有不同。

那御门弟子,眼见师兄还不愿开口,终于崩溃吼道:

“而我御门的二长老,精研阵法之道已近百年,最为擅长之阵便是这种连环杀阵。这神秘人和我们失踪已久的二长老多有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此前我们一直不敢承认他们是为同一人,今日再仔细看这连环杀阵,却有六分相似了!”

此话一出,于天武门而言无异于重磅炸.弹。

一个成名已久修士的仙法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人复刻的,强如天武门过目不忘的武学奇才,三长老梦瑶,至今也无法使出段掌门的剑法绝技,和武慈长老的掌法绝技。

同样的,梦瑶那招堪称金丹境内绝对防御的莲花剑技,于段掌门和武长老而言,想要练成也是希望渺茫。

能让几位御门弟子同样感觉眼熟的阵法布置,于同位金丹境的符修而言,已经不是巧合能说明的问题了!

“我还是不愿相信,那心狠手辣的凶手会是我们的二长老。”

御门为首青年任凭焦怀恩的宝剑架在颈肩,声音沙哑,紧紧闭着眼睛。

“但我可以确定,仅凭我们四人的能力,绝无希望在这个阵法大师手下杀阵中逃脱。我们两门的合作就此中断,接下来的生路,还是自凭本事吧!”

方才浮现的一线生机就此断绝。

就连精通此道的御门弟子都无法破解的杀阵,他们这些剑修又有何办法能一试?

焦怀恩眼神一暗,反手将宝剑收回腰间,冷冷道:

“打扰了,我们走!”

武泰几人跟着他快步离去,慕湘柔走在队伍最后,远远回眸看了一眼云生福地出口处,痛苦抱团的御门四人,眼神停留在他们精心保管的那一盒骨灰上。

她忍不住道:

“为何不问问他们,他们的二长老会变成现在这样?又做出如此诡异之事?”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焦怀恩头也没回,冷静道:

“这些事情与我们无关,我只知道,没有办法破阵的前提下,在出口处停留再久也是无用功,徒增危险。”

他示意黑冥帮助探路,背影平静地向前走着,在慕湘柔的眼中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她熟悉的那个,曾扯着她衣袖脆生生喊“哥哥”的焦怀恩,眼神澄澈,一片热枕,向往长生淡泊之躯,却依旧贪恋尘世的一刻温柔。

而眼前这个男人,除了长着焦怀恩的容貌,有着焦怀恩的名字外,一举一动毫无她记忆中那人的影子,一片陌生。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不曾前进半步?

慕湘柔再次沉默下来,说不出心中此刻是何滋味,只是觉得怅然若失,微微酸痛。这一刻,那名为焦怀恩的男人依旧在她的视线以内,可她知道,他们两个却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毕竟,有些事,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们回来了。”

黑暗里,黑冥的声音淡淡响起。很快,夏流风和松子安的身影就向他们靠近而来,遥遥招手。

“还是出不去吗?”

夏流风简明扼要问了重点,见到几人纷纷摇头,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就要走最的后办法了。

夏流风摸了摸它珍藏着的一半地元之心,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他们道:“你们都会游泳吗?”

众人一脸茫然,但还是陆陆续续点了头,江一鸣更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回忆似的,咬牙笑道:

“正是因为我们天武门弟子在水里战力大减,所以在筑基境后,都会强制被大长老带去特训。只是游泳的话,虽然很是难受,但倒也不至于溺水。”

见到众人纷纷点头,夏流风心里松了一口气,微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等会儿水来的可能有点大,大家小心再小心,千万可别忽然呛到被卷走了。”

这晴空万里,哪儿来的水?

天武门众人一脸懵逼。

稍微做了下他们的心理准备工作,夏流风长吁一口气,将那所剩一半的地元之心向乾坤山河卷靠拢,用灵力将其覆盖,一举塞进了画中。

就像从没在世间来过一样,地元之心在被乾坤山河卷缓缓吞没后,它与此间小世界冥冥中的联系,彻底被隔绝、掐断。

云生福地中,山川万物、地脉之河,再也无法感应到这一半地元之心的下落。

对于这小世界来说,这一半的地元之心,相当于从此界离开,渺无音讯!

天空中,原本就暗淡不已的七道光幕,霎时间稀薄到几乎消失。夏流风将地元之心塞入乾坤山河卷的动作,就像是天崩地裂的初始起点。

紧随其后的,是距离此处相当遥远之地,一道白色亮光冲天而起,直通云霄之处,照亮半边天幕。

一时之间,天地为此刻而静止,短暂的寂静后,从那道白光亮起之处,天地万物开始塌陷、损毁。云生福地的地表沉没、河流倒灌、十数米高的混沌水浪涛涛掀起,以吞没一切之姿,从白光消亡之地席卷而来,波浪滔天!

世界末日之景,不过他们眼前如此而已!

时间回到半刻钟前。

半透明的白色倩影手捧玉匣,极速穿行在地表世间。

随着距离云生福地出口处渐远,她的身影由清晰逐渐模糊,身上萦绕的白光逐渐黯淡,速度也不再有一开始的那么快捷。

她终究只是一抹残灵,离开寄存灵体的法器白莲玉雕太远后,能力会迅速衰减,存在也时刻面临凋零湮灭的威胁。

随着灵珑的速度减缓,尾随而至的灰光顷刻追上,神秘凶手探出他鳞皮累累的左臂,嚎笑着就要甩出符箓,将灵珑困囚于此,就地斩杀!

“你以为将我引开,那些小杂种们就能出去么?”

神秘凶手甩出三道黑符,化成三道黑烟霎时卷向灵珑,“老子虽然就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布阵,他们想逃出去却也得花上一年,哈哈哈哈!”

虚弱的灵珑微微皱眉,在空中回旋躲避着黑符的追赶,却不想那三道符箓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任她如何躲避转弯,都始终追在她身后,越来越近。

三道黑烟合并成一只漆黑大手,其中夹带着猩红血丝和浓黑恶臭,势不可挡地一掌拍向灵珑的后背。

神秘凶手阴森道:

“敢从我手里抢东西,管你是人是灵,统统都要死!”

灵珑单手挥舞,一道浅色屏障在她身边悄然亮起。

一个瓶口细长,底座浑圆的玉瓶虚影在她周身模糊出现,那黑色雾掌一把抓到她的屏障上,登时便冒出滋滋黑烟,消融消散。

然而,挡下神秘凶手这一击的灵珑,身体的颜色却已更加透明,稀薄成一片水色,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她睫毛眨动,看着自己透明到极点的双手,和怀中存放着地元之心的玉匣,眼神温柔,没有一点恐慌。

“我也曾想过,自己能以这样的身份,陪伴在主人身侧,在他逝世后停留多久,又以什么样的结局为我这一生划上句号。”

灵珑喃喃细语,在黑雾的环绕中轻轻抚摸过怀中的玉匣。

“为主人而生,为主人而战,为主人献上一切,为主人守得一生荣耀,是我们的宿命。”

天边的七色光幕迅速黯淡,云生福地中一片荒芜乱象,隐隐已有倾塌之势。

“你想干什么!”

神秘凶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脚下急停远离了身影忽明忽现的陌生女子,却目呲欲裂地看到她忽然从玉匣中取出地元之心,高举与顶。

她将地元之心捧在手心,不过片刻,她的半透明的双臂便已经消融大半!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她的掌心发出,上抵天幕,下至九幽。

地元之心,被灵珑倾尽全身之灵,彻底摧毁。

天地短暂的寂静了一瞬,随着这所剩一半的地元之心彻底与此界消失,整个云生福地内,天空龟裂成碎片硕硕而落,大地颤动塌陷成齑粉,随着枯萎的万物迅速下沉。水流倒灌漫天,卷起无边无际的涛涛巨浪,愈演愈烈。

“为主人而死,是灵珑心之所向。”

炽亮的白光中,半透明的女子面带微笑,与地元之心一同灰飞烟灭,在这世间彻底消亡。

天地秩序在这一刻随着地元之心的毁灭而共同毁灭。

这存于夜云台数十年的一处福地,今日终于走到了它的末路,

“不!!!凭什么!!!!”

眼看着自己蓄谋已久,求而不得的珍贵宝物如此轻易就在自己眼前损毁,神秘凶手仰天怒啸,握拳的左手咯咯作响,一口黑血哇地吐在了身前,几乎因巨大的悲怒而气晕。

“疯了、都疯了!只是几条杂种的命罢了,怎么抵得上地元之心的珍贵难得!”

神秘凶手此刻无比的后悔,早知今日如此,他还不如之前在出口处和那些杂种好好聊聊。只要能取得地元之心治好他身上的妖毒和断臂,他放走他们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但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地面塌陷后,他布置的杀阵自然随着阵脚大乱而瓦解。而那些杂种们只要借着水利之便,很快便可游出生天。

神秘凶手恨恨地看向福地出口处,舔掉嘴角黑血,于涛涛洪流中消失了身影。

云生福地出口不远处。

天边的水幕席卷而来,汹涌澎湃鲸吞着小世界中的万物一切,不过片刻就来到了众人面前,势不可挡!

“…”武泰目瞪口呆片刻,哇的大叫出声。

“夏师兄,你想淹死我们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

夏流风挠了挠头,从江一鸣那接过自己那只小灵龟,哈哈一笑。

“大家,都站稳了!”

话落不久,那滔天的洪水已经席卷而来,天武门众人根本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已经被这巨浪卷入其中,随波流逐。

天旋地转里,夏流风稳住身形,带着自己的小乌龟认清了方向,冲着云生福地的出口努力游去。

大地在下沉,水面在上涨。缺失了地元之心的云生福地已经开始了崩毁,而这一切正和他与灵珑商讨的一样。

这就是他们的备选方案,灵珑用吴招娣那半地元之心引开凶手,在第一个破阵计划失败后,彻底毁掉地元之心,借此逃生!

在察觉到地面开始下沉以后,天武门的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开始在水中游向云生福地的出口。

在那里,地面同样在下沉,但是由于水面的高涨,他们完全可以像水云门弟子那样踏水离去!

一刻钟的时间,是云生福地面临毁灭、消亡的时间。

这时间看起来很短,但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绝对足够他们离去了!

夏流风在水中勉强睁开眼,只看到了身边几个熟悉的身影,都在不约而同的游近云生福地出口的方向。

经过刚才的水流冲撞,他们一行八人转瞬间被冲出半百米远,距离出口已是很近。

而之前守在出口处的御门弟子,反被冲出了很远,正逆着水流向此处奋力游来。

这一增一减间,反倒是天武门弟子率先靠近了福地出口处。

夏流风稍稍放缓了动作,任由身边的七个同门借助水势一举冲出福地,他则落在最后,不时看向一开始白光乍亮的地方,等待着那道半透明的白色身影。

然而,直到四名御门弟子也趁机离开福地,夏流风依然没等到灵珑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