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离…少爷!果真是少爷?”
房管事大为惊喜,左顾右盼,却没看到陆渐离的影子,不由催问道:“少爷呢?我怎么没见他人?呀!这事儿我得赶紧告诉老爷,老爷天天念叨着少爷,要是知道少爷回来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师父他…”
陆锦年正要答话,房管事却是先一步转身往宅里跑去,边跑还边喊:“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渐离少爷回来了!”
房管事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陆锦年原地萧瑟。
大户人家的人都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吗?
陆锦年微微叹了口气,目光瞥向门子。
门子一脸讪笑,他已经从房管事的言行举止中了解到面前这个少年和家主人的关系不一般,当即化去眼中的鄙夷和冷然,换上一副讨好与谄媚的表情,笑呵呵地请陆锦年入宅。
陆锦年没和门子计较,却也没进门去。
他对陆宅陌生的很,进去了也不知道往哪走。
与其傻愣愣地在宅子里杵着,不如等房管事通传后引他去见师祖。
不多时,房管事去而复返,连续的跑动让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
“快,快叫少爷出来,我们一起去见老爷。”房管事说道。
陆锦年眸光一黯,神色哀伤道:“师父没回来,他在开临猎龙时失踪了,我此行造访,便是想请师祖助我找寻师父的下落。”
“啊!?”房管事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是陆渐离少爷回心转意,带着徒弟来看老爷了,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微微一愣,房管事不无难过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渐离少爷神通广大,怎么会无端端失踪了呢!”
说完,他又看向陆锦年:“陆…锦年是吗?你随我进来吧,老爷以为是少爷回来了,高兴的在花园里赏花,我带你过去,到了地方,你暂且不要道明来意,老爷年岁大了,我怕他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陆锦年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寻个恰当的时机跟他老人家说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房管事点点头,伸手引陆锦年入宅。
陆锦年入得府中,随房管事穿过回廊与庭院,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少路,终于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花亭中。
花亭中站着一人,背对着房管事和陆锦年,陆锦年看不到他的模样,但背影给人一种宽厚可靠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信任。
花亭四周是花圃,种植着陆锦年或看过、或没看过的花卉和植草。
植草和花卉一颗颗、一排排,整齐的码在微微隆起的泥土里,蜂鸟环游其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看起来赏心悦目。
花儿争相斗艳,亦将盛夏之美催生到极致。
置身亭中,心境不期然而然空幽深远,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只想在此长久的放空下去。
陆锦年被这种想法惊了一跳,很快从安逸地气氛中转醒过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花亭中。
花亭中的人已经转过身来,方脸大耳,慈眉善目,眉心一点痣,年逾半百,两鬓微白,正专注地看着他。
陆锦年拱手行礼,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你就是渐离时常在书信里提及的弟子,锦年吧。”老人语气平缓柔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陆锦年肃容,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锦年拜见师祖。”
老人扬了扬手:“在家里就不必拘礼了…对了,渐离呢?不是说他也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陆锦年听师祖提起师父,言语中慈爱有加,不免悲从中来,一时间竟将答应房管事的话抛诸脑后,将师父失踪的消息以及前因后果据实相告。
老人得知陆渐离在猎龙时失踪,至今生死不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踉跄几步退坐在身后的石凳上,内心悲痛不已,两行清泪却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陆锦年见状,顾及师祖年事已高,不忍他如此悲痛,遂强颜欢笑劝慰道:“师祖宽心,师父只是失踪,并未确定生死,我想,以师父的本事,他定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脱困不出,正在等我去寻他呢。”
老人伸手摸了摸陆锦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面庞,颤颤巍巍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忍了这么久,想哭就哭出来吧。”
一句话仿佛击中了陆锦年心中的软肋,强行止住的泪水簌簌滑落,他一头扎入师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花亭里的动静惊扰到了宅中的许多人,他们在花圃外张望,想知道是谁人在哭泣,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可碍于这处花圃是老爷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的地方,他们想看,又不敢靠近。
陆锦年这一哭,哭的声嘶力竭,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但也庆幸这场大哭,将他心中郁结的苦楚宣泄的七七八八,心情舒缓了许多。
待他恢复过来,见老人已经安坐在花亭中,手里捏着一盏茶,慈爱地看着他。
“锦年失态了,还请师祖见谅。”陆锦年上前说道。
老人摆摆手:“你是渐离的弟子,渐离是我的养子,说来都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就不必见外了。”
陆锦年心生感动,点头应是。
老人吁了口气,长叹道:“你师父收了个好弟子,放心吧,渐离是我养子,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至于你…你既叫我一声师祖,那便说说看,你目前可有什么打算,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成。”
陆锦年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道:“弟子想读书!”
“读书?”
老人得到这个答案时何止是错愕,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以往,渐离在来信中就不少提及想让弟子来中州跟他读书习字,可又说这小子一门心思相当猎龙人,让他十分烦恼。
从书信的字里行间,老人能看出陆锦年是渴望成为猎龙人的,这份固执甚至让乖巧懂事的他显得有些叛逆。
可如今,他却亲耳听到陆锦年说要去读书,这…
“你想读书?我以为你更想当猎龙人。”老人试探着说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毫不避讳道:“当猎龙人是我毕生的志向,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才发现,猎龙人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公平公正、清清白白的名分!”
“所以,你想读书,考取功名,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然后为天下猎龙人正名?”老人问道。
陆锦年点头:“是,师祖,我知道这有些不自量力,可师父总教育我,人如果不迈出那一步,那么有些事情就永远办不到。”
老人沉默了一阵,叹道:“你不可能成功的,此事牵扯极广,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漫说是你,便是加上我,你我祖孙联手也不可能办到。”
陆锦年默然,片刻后说道:“师祖,事在人为,我所做之事,哪怕只让一人认可,千百年后,星星之火亦可成燎原之势。”
“你真是这样想的?”老人问道。
“是,请师祖成全!”陆锦年点头,坚定万分。
老人看着陆锦年,良久后露出一个笑容来:“此事我允了。”
顿了顿,老人又道:“马上就到晌午了,我让人领你去洗漱,一会儿就在家里用饭,晚些时候我再让人帮你清理间厢房出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且放心住下。”
陆锦年眼眶微热,躬身行礼道:“是,谢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