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成剑拔弩张之势的时候,郑森冷峻的面庞上却绽开了一个笑容。他伸手将施琅和刘国轩轻轻推到了身后。
“李将军,请你欣赏一下我的剑。”郑森说着便将宝剑归鞘,解下剑带,然后单手持剑,递向了李成栋。
这个明显示弱地表现让众人均是一呆。大家都不明白郑森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李成栋一脸狐疑地瞧着他,有些犹豫。郑森的脸上挂笑,看起来十分有诚意。
众目睽睽之下,李成栋也有些尴尬了。他伸手将剑接过来,道了声:“不敢。”然后也是“仓啷”一声拔剑出鞘。那剑脱离了剑鞘,喷薄而出,一道炫目地光华绽放了开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震。
李成栋也不禁露出了惊喜之色,不禁赞道:“确是一口宝剑。”
郑森笑着问:“李将军觉得,我这剑还锋利吗?”
众人的心头不免又是一紧。问别人宝剑是否锋利,是颇带挑衅意味的一句话。武将之间,尤其如此。
李成栋果然将脸色一板,冷冷地说:“国姓爷究竟何意?”他说着便将宝剑归鞘,重新递还给了郑森。
郑森拿回剑来,笑着说:“不知在下刚刚的提议,李将军觉得如何?”
李成栋皱眉一思,问道:“是唐王入京这件事?”
郑森点了点头。
望着郑森那深邃的眼睛,李成栋竟有些怯了。他二人相距咫尺,若自己真的逆了自己的意,不知这个家伙会不会挥剑将自己杀了。
若论武艺,李成栋倒未必怕他。只是郑森那口锋利地宝剑却叫人不得不有些忌惮。
可要让李成栋顺着郑森也是千难万难。因为自己已表示投顺鲁王一系。只要能打下南京,迎鲁王登基称帝,必是大功一件。而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唐王入京,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念及此,李成栋的目光也变得坚定了,振振有词地说道:“唐王已称帝,若是贸然进京,只怕会给人瓜田李下之嫌。而鲁王眼下只是监国,只是代桂林的天子看管京师而已。两相对比,也只有鲁王进京更为稳妥。”
朱大典等人也是连连点头,都觉得李成栋说得有道理。
郑森哈哈一笑,又逼上了两步,说:“真是如此吗?若是鲁王进了京城,难道就不会登基称帝?”
李成栋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瞪着眼睛说:“自然不会!”
“是呀。”朱大典也补充道:“昔日北京告急,唐王公然违背祖制,率兵勤王。后被我思宗烈皇帝囚禁于高墙之内。由此可见,唐王不臣之心彼时已现端倪。若是让唐王进京,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郑森将他一望,又踱步向朱大典这边走了来。那几人是文臣,见郑森步步逼来,也有些慌乱地向后退去。
郑森走到桌前,“砰”地一声响,抬脚踩在了朱大典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神情十分紧张。就连一身虎胆的李成栋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郑森含笑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谁都不要进南京,还是等桂林的天子来吧。”
朱大典强装镇定,呵呵一笑,说:“国姓爷此言难免意气用事了。咱们刚才不是说了吗?南京城破在即,不能没有宗藩坐镇。天子相隔千里,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到的?而战机若不抓住,恐怕就会遗祸无穷呀。”
郑森捏起一只酒杯来,细细地把玩着,说:“老实告诉你们。我已派水师向南京去了。凭我水师之利,足以阻断长江,断绝鞑子兵的援军。咱们有的是时间等天子归来。”
“啊?”众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惊骇之色。原来郑森也无意请唐王入京,那只不过是个托词。他真正想要的是迎天子回朝。
朱大典瞪眼一瞪,忍不住以拳击掌,十分地懊恼。依他刚才的意思,让鲁王进京不过是权宜之计,因为战机稍纵即逝,刻不容缓。
但郑森若是能派水师将南京围困,不说一年半载,至少在一两个月之内隔绝清军是没有问题的。如此一来,远在桂林的皇帝赶回来便不成问题。
“好一个郑森,竟如此地狡猾!”钱肃乐在心中这样想着。于是他也是强颜一笑,上前说道:“国姓爷真是心细如发,我等佩服啊!”
他说着便向郑森俯身一拜,接着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这么着急地出兵了。南京就交给国姓爷吧。”
“钱大人,咱们…”李成栋心头火起,正要说话却被钱肃乐抬手制止了。
“哼!”郑森冷哼了一声,又回头对刘国轩耳语了几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刘国轩越听越是面色凝重。
“知道了吗?”耳语完毕,郑森这样对刘国轩说。
刘国轩点了点头,道:“国姓爷请放心!”他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
郑森又回过头来对钱肃乐一笑,说:“有钱大人这句话就行了。明俨还要回松江去,不打扰了。”
他说完作了个四方揖,便又说了句:“施琅,我们走。”然后与施琅一道转身离去了。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回礼,道:“恭送国姓爷。”
一阵错落有致的闷响传来。那是郑森和施琅下楼的声音。众人的情绪也才渐渐回落。
“钱大人!”李成栋绕过面前的八仙桌,来到钱肃乐的跟前埋怨道:“钱大人你为何要答应郑森?如此一来,咱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泡影?”
钱肃乐却是冷冷地一笑,说:“李将军不必心急。我刚才虚以为蛇,也不过是缓兵之策。”
“哦?”李成栋露出了狐疑之色。
钱肃乐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地微笑,解释道:“郑森水师虽快,但他也是要从松江出发。而咱们在苏州,距离南京更近。因此,接下来就要麻烦李将军,即刻带队出发,打进南京去。到时木已成舟,他郑森又能奈我何?”
“哼哼,豪猪健狗之徒而已,何必担心呢?”钱肃乐说完,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