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有些发愣,反问道:“皇额娘,是谁人告诉你的?”
“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太后的炯炯双目直视着他,不留半点商讨的余地。
太后这种质问的口气让只有八岁的小皇帝十分不悦。
但太后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他也不敢公然违背,只好说道:“是。儿臣召见了豪格,并叫他带着两黄旗南下,踏平江南。”
“你…”太后捏着手绢的手忽然扬起,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她盯着顺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顺治也有些着急了,急忙解释:“皇额娘,现下江南的形势危急。前明余孽大有死灰复燃之象。若让他们在四川站稳了脚跟,我们再要一统天下就是难上加难了。”
“可你为什么要让豪格带兵。这个人和咱们不是一条心的,你可知道?”太后这样问。
顺治气往上冲,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他将头倔强地一甩,冷冷地说:“豪格和儿臣是不是一条心,儿臣自有判断。”
“啪!”地一声,太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不仅吓了顺治一跳,也吓了站在她身后的苏麻喇姑一跳。
她怒而起身,指着自己的皇帝儿子,怒道:“你真的了解豪格吗?当年先帝骤崩,豪格几欲自立,若不是多尔衮以两白旗护卫,拥你为帝,今日又哪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你当豪格和多尔衮为难是为了你吗?哼!他是为了他自己!”
“如今儿臣已坐稳了龙椅,他豪格就算想抢也抢不去了!”顺治心中逆反,强言辩解。
太后更是气得面颊通红,一边喘气一边说:“现在他的确不敢抢你的皇位,可要是此次他立下了军功呢?到那时,他在两黄旗中的声威必然大涨。多尔衮已经死了,朝中还有谁可以降得住他?”
“皇额娘!”顺治忽然提高了嗓门,梗着脖子望着她:“皇额娘左一句多尔衮,右一句多尔衮。哼!儿臣当然知道如果没有多尔衮的扶保,我福临绝做不了皇帝。可是,他是为了我吗?他是为了皇额娘你呀!”
慈宁宫的空气霎时凝固了。宫女们慌张地低下头去,苏麻也惊得用双手捂住口鼻。
孝庄皇太后与多尔衮的感情纠葛向来是宫中秘闻,就连苏麻也不是十分清楚。而现在,皇帝居然在盛怒之下公然将这件事提了出来,不仅揭了自己母亲的隐痛,更令他爱新觉罗家族蒙羞。
太后只觉头皮发麻,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恼羞成怒,狠狠地挥起手臂,“啪”就是一巴掌,打得顺治几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叫你胡说!”她怒喝了一声。
苏麻惊呼了一声,急忙迎上去将他扶住了。“皇上,皇上没事吧?”苏麻关切地问着。
顺治的眼眶中含着晶莹地泪光。他狠狠地瞪了太后一眼,转身便要走。
苏麻忙拦在他的前面,说:“皇上息怒,太后不是成心打您的。”她又强颜一笑,说:“今儿太后是宣皇上来进晚膳的。皇上怎么也得吃了再走。”
“还吃什么吃!”顺治怒喝了一声,然后又回过头来对太后说:“皇额娘该知道,君无戏言。孩儿既然答应了豪格出征,就绝不能阻拦。纵算是皇额娘把孩儿打死了也是无用。”
他说完之后便绕开面前的苏麻大踏步地走了。苏麻慌张了一阵之后,也忙跟了出去,叫道:“皇上!皇上留步啊!”
太后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却也有些无计可施。她踱了两步,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宫女们都互相望望,怒火大炽的太后谁也不敢主动上前去劝慰。她们只盼着苏麻能快点回来。
“看来我真是小看了福临了。”她喃喃自语了一句。
因为在她的心中,始终认为皇帝就是一个孩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所以她一直觉得皇帝是不知道自己和多尔衮的前尘旧事的。可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地早熟。自己和多尔衮曾经的感情纠葛,或许儿子早就知道了。
这让这位孝庄皇太后多少有些心悸。
不多一会儿,苏麻喘着粗气回来了。太后目光一亮,紧紧地望着她。
她一抹脑门上的汗水,苦笑着说了一句:“主子您瞧,这么冷的天儿,让奴婢出了这身汗。”
“没空跟你逗闷子。”太后有些不悦,冲乾清宫的方向努了努嘴,问:“怎么说?”
苏麻迎上来,把奉给顺治的那杯茶向太后的方向推了推,笑着说:“皇上心气儿高,不肯服软。奴婢磨破了嘴皮子,总算是安抚住了。”
“哼!”太后心情烦乱,也将那茶杯向外一推,带着埋怨地语气说:“他是皇上,大事小情的还都得让我这个深宫里的女人操心。你说我这一天天地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他!可他呢?就会气我!”
苏麻微微屈膝,跪在了太后身旁,轻轻用手捶着她的腿,笑着劝慰:“皇上不是还小吗?摄政王又先去了。朝廷里的事总得有人拿主意呀。”
“我拿主意?哼!我拿主意他也得听呀!”太后冷笑一声,又摇头苦笑,说:“看来豪格出征这事儿,皇帝是不会让步的。”
“要不奴婢再去劝劝?”苏麻试探性的问。
太后摇了摇头,说:“你没见着吗?刚才皇帝怒不可遏地样子,咱可不能去触这个霉头。”
苏麻嫣然一笑,说:“主子什么时候也开始怕皇上了?”
“我不是怕。你…啊呀行了行了,别捶了。”太后一把把苏麻拉了起来,又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是怕,而是皇帝年纪小,做事易冲动。我和他争执这事要是传扬了出去,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再来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哦。”苏麻恍然大悟。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太后的心思可真缜密。不过如此一来,肃亲王那边可怎么应付?难不成,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带兵出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