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定国回来了?”朱慈炯大惊失色,豁然从御座上站起。阶下群臣见皇帝起急,也都纷纷跪倒。
“陛下!”左副都御史马吉翔膝行数步,扣头道:“李定国是要步左良玉的后尘,兵谏逼宫呀!”
朱慈炯闻言一惊,一股寒意自脊梁骨升起,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申绍芳哀叹一声,带着哭腔说:“左良玉反叛时尚有黄得功可以抵御,如今又有谁能抵御得了叛贼呀!”
申绍芳的这句话惹得群臣惶急,议论纷纷。
“是呀!这可怎么办呀!”、“陛下不如迁都避祸吧!”、“不可!天子轻出九重,于国不详!”
面对这些庸庸碌碌、毫无能为的大臣们,朱慈炯只有木然而视。他那早已暗淡了的眼睛轻轻移动,落在了始终低头不语的瞿式耜和张同敞的身上。
“瞿爱卿!”朱慈炯大叫了一声,犹如焦雷炸裂,众臣工闻言一惊,沸腾的大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瞿式耜从容起身,上前几步行礼答道:“臣在。”
“你乃是兵部尚书。如今叛贼兵临城下,该你出去退敌!”朱慈炯声气掷地有声,毫不给瞿式耜辩驳的余地。
马吉翔也赶上来,用笏板指着瞿式耜说:“对!你是兵部尚书,该由你去打退贼兵!”
瞿式耜面上波澜不惊,转头对马吉翔说:“李定国拥数万之众,皆百战之兵。而我桂林守军不足五千,更是兵不足饷。八旗铁骑尚不是李定国的敌手,瞿式耜何等何能,可以打退他?”
马吉翔一怔,又向朱慈炯鞠躬说道:“陛下,瞿式耜抗旨不遵,分明是要怪责于陛下!”
“哈哈哈!”瞿式耜忽然仰天大笑,问道:“事已至此,难道马大人还要给我欲加之罪?”
“欺君大罪!罪当凌迟!”马吉翔高声叫喊,声振屋瓦。
群臣见了无不侧目。阮大铖咆哮朝堂的事他们都还记忆犹新,而这马吉翔之跋扈、之嚣张丝毫不逊于阮贼。
张同敞怒发冲冠,一跃而出,叫道:“马吉翔,你这误国误民的奸贼,若要构陷瞿老师,就先将我凌迟了!”
“你们师徒是狼狈为奸!”申绍芳也跳了出来,说:“不除你们这国贼,不足以振朝纲!”
他说完便向韩赞周瞅了去。韩赞周与瞿式耜和张同敞目光一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二人的目光中杀气纵横,令他心头一紧。
“陛下。”韩赞周俯下身对朱慈炯轻声说道:“叛贼犯阙,便是兵部尚书的失职。陛下若不惩处瞿式耜和张同敞,只怕难安诸位臣工的心呀。”
朱慈炯茫然转过头来,问他:“连你也要我杀他们?”
“陛下,咱家可都是为陛下着想呀。”韩赞周苦口婆心地说:“不杀这二人,城外的贼兵便无人去退呀。”
“嗯。”朱慈炯点了下头,算是下定了决心。
韩赞周也露出了一点笑容,然后直起身子,一甩手上的拂尘,说道:“锦衣卫何在呀?”
许世番上前一步,叫道:“臣,锦衣卫指挥使许世番在!”
“陛下都发话了,还不拿人?”韩赞周语气傲慢,眼睛始终向上挑着。
于是,几个锦衣卫一拥而上,就要来抓瞿式耜和张同敞。
瞿式耜微微闭着眼睛,任凭锦衣卫将自己乌纱打落,锁住双臂的关节。
而张同敞却还要挣扎,伸手指着韩赞周大叫:“你这奸宦!与魏阉无异!”
朱慈炯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叫道:“好大胆的张同敞!你竟敢将朕的大伴与那魏阉相提并论!”
韩赞周故作惊惶和悲戚之色,大叫一声“陛下圣明呀!”接着便跪伏在朱慈炯旁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哭喊道:“奴才虽无长才,却也是个忠心主子的。陛下圣明,要给奴才做主呀!”
张同敞更是愤怒,一边与锦衣卫拉扯着一边大声叫道:“奸宦弄权!亡国之宦弄权!亡国之相…”
朱慈炯愤然起身,叫道:“还不拖下去,寸磔处死!”
皇帝发了雷霆之怒,大殿上的锦衣卫都不敢怠慢。大家一拥而上,将张同敞按住,向外拖去。
瞿式耜却没有挣扎,与锦衣卫一道走了。
韩赞周一边哭着一边露出一只眼睛偷瞄瞿张二人。直到他们消失在大殿之上,张同敞那愤怒地咆哮也渐渐远去,他才渐收哭声。
“好了好了!”朱慈炯一甩袖子,不耐烦地对韩赞周说:“你也别哭了。当着这么多大臣,哭哭啼啼的,哪还有体统!快起来!”
“是。”韩赞周一抹眼泪,站起了身来。
那许世番又上前说道:“陛下,杀一二大臣容易。可城外的敌军该如何应对呢?”
朱慈炯的脸上也现出了忧虑之色,略微思索了一番,对马吉翔说:“马爱卿,朕命你接替瞿式耜兵部尚书之职。你有没有方略?”
马吉翔闻言,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握有大权,惊的是眼下形势严峻,自己无论如何都退不了敌兵的。
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于是先上前叩拜谢恩,然后奏道:“承蒙陛下垂爱,臣不自量力,扛起这重担来。但眼下之局,若要拒敌是很难了。”
“那你说怎么办?”朱慈炯面色凝重,语气也颇为焦虑。
“唯有…”他偷偷瞄了朱慈炯一眼,答道:“暂且迁都,避其锋芒。”
“又要迁都?”朱慈炯激动了起来。
马吉翔早料到皇帝会有这样的反应,便又一个头磕下去,长伏在地,身子动也不敢动。
朱慈炯又气又恨,说道:“朕从南京迁到杭州,再由杭州迁到桂林,每次都说徐图后进、徐图恢复。可一年过去了,江山寸土未复,而都城却一迁再迁。再这样迁下去,我大明万里江山也会给消磨没了。”
马吉翔说:“陛下所言甚是。不过,国家到此危亡之时,不能只争一时意气。城外敌兵士气正旺,随时都会打进来。那时我们无可拒敌,只有束手就擒。相比之下,迁都乃是上策。”
“难道你就想不到办法退敌吗?”朱慈炯厉声责问。
马吉翔再磕一个头,说:“陛下息怒。臣并无徐暮帆撒豆成兵之才呀!”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随即后悔。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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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迁都是唯一可行的策略了。”朱慈炯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