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河被突然拉入一间阴暗的房子中,他刚想出声,对方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门外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村里的纸人们走过的声音。
此时的徐楚河内心无比惊恐,他分明见得捂住他嘴巴的是一只干枯得如同干尸般的手掌,但是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好一会后外面终于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纸人们已经走远了,而这时捂着徐楚河嘴巴的那只手掌才移开。
“呼呼…”
徐楚河大口地喘息着,转过脸去,就见一个岣嵝的老人,全身皮肉萎缩,满是褶皱,如同一具干尸一般。
徐楚河心中一惊,但转瞬又变成了喜悦。
——虽然对方的样子很丑,但是对方是个人类!
他应该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跟踪自己的人影。
“小伙子,别急着高兴,老头子我在这纸人村都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没能出去,或许我们永远也逃不出去的。”
老头眼神黯淡,失落地说道。
徐楚河心中也是一沉,但是他转瞬又朝老人问道:“如果逃不出去,你跟踪我干什么?”
老人哑然失笑。
“在这样的纸人村见到一个活人,终归会好奇的吧。”
“好奇?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吧,如果你只是好奇的话,你一定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老人先是一怔,然后笑出声来。
“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当然!”
徐楚河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人笑了,笑容很盛,看着枯瘦岣嵝的老人,徐楚河总担心他会这样就笑走。
“咳咳…”
老人直接笑到咳嗽。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和以前一样?”
徐楚河不懂老人的意思。
“你跟我来吧。”
老人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徐楚河不明就里但是还是跟了出去,外面空空荡荡,似乎纸人们都已经回屋去了。
老人带着徐楚河穿过几道窄巷,甚至还翻越了几道围墙,看着老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让徐楚河很是为他担心。
“放心吧,我这么久我都没死掉,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老人似乎是看出了徐楚河的想法,对徐楚河笑着说道。
徐楚河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跟着老人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老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老人幽幽开口,徐楚河却楞在了当场。
面前是一片诡异的黑暗空间,纸人村的空间突兀地在黑暗空间停止,像是被撕碎后拼接在一起一般。
徐楚河一直没有走出过村子,出口是因为有纸人守着,而村子的其他地方都被房屋阻挡,没有出路。
徐楚河感觉有些震撼,纸人村如同一座孤独一般被嵌入了这黑暗炼狱般的空间。
老人捡起地上的一块木头,伸入那片黑暗之中,木头如同粉仆般分解,拿回来时木头上有一个齐崭崭的断口。
“你明白了吗?我们是出不去的。”
老人面色哀伤。
“不对,村口,村口呢?”
徐楚河不甘,他突然想到了村口。
“村口?呵呵…”
老人轻蔑地笑了两声。
“村口就是一个骗局!”
徐楚河哑然,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被困在这多久了吗?不,你不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老人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当初我进入纸人村的时候,也才同你这般,但是你现在看看我?”
老人抓了抓自己头上那几缕干枯得如同野草的白发。
“不,不,一定能出去的,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徐楚河并不想屈服,眼睛不断快速来回晃动,嘴里不断喃喃。
“你还是不肯放弃啊,又或者说,我还是不肯放弃啊。如果我选择放弃了,我或许早就该死去了,但是即便是拖着这样一具行将就木的身体,在这样一个诡异恐怖的纸人村,我却仍旧没有死去,就是因为我心底不肯放弃啊。”
老人望向徐楚河眼神有些舒缓,却又显得有些奇怪。
老人突然伸手抚向徐楚河的脸庞,干枯粗糙的手,如同老树皮。
“你…”
徐楚河有些惊讶,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推开老人的手。
“放弃吧…”
老人缓缓说出。
“不!”
徐楚河倔强的说出口。
“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人见徐楚河仍旧倔强地不肯放弃,突然开口。
徐楚河不明就里。
“我就是你啊!”
老人的声音平静,但是在徐楚河耳中却如同惊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啊。”
“不,不,不可能,你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但是我明明是再次回到这里的。”
徐楚河显得有些惊惧,恼怒。
老人却只是十分平静地看向徐楚河,然后缓缓地说道:
“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真的出去过吗?”
“我明明就逃出去了,遇到了岚儿、九痒师伯、小磊、小丫,还有,还有桑榆…”
徐楚河慌忙辩解,像是慌忙失措的孩子。
“你仔细回想回想,他们真的存在吗?”
老人并不以为意,只平静地看向徐楚河,幽幽地开口。
老人的话似乎有魔力一般,徐楚河脑海里那些经历不断开始浮现。
在分桃屋的经历,在百色镇的经历,遇到桑榆的经历,在乾达婆城的经历,在希尧城的经历,前往锦屏的经历,在睢阳城的经历…
一幕一幕如同电影般,快速放映,直至在秘境溶洞,地面塌陷。
接着那塌陷如同传染般,他的回忆开始倒带,记忆里的画面也开始不断塌陷。
孟家道场、睢阳城、前往锦屏的路途、希尧城…
一幕一幕不断崩塌,像是老人伸入黑暗乱流的树枝一般,崩塌化成了粉仆。
徐楚河仿佛像是意志崩坏的小孩,眼泪不禁留了出来,但是他去似乎根本没有发现。
他的脑海里,记忆不断倒带,不断崩坏消散,上林城、乾达婆终于他的回忆里出现了桑榆,记忆里正好是桑榆替代月上岚进入乾达婆城的那一幕。
记忆里的桑榆正好扭头对着徐楚河微笑。
“我好像听见你在叫我,徐楚河。”
突然徐楚河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孩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