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前方,有一只巨大的三角架,是用大红纸和高粱秸糊制的,上面有不少风火图饰,还有骷髅模型这些,宁樱却都是看不懂的了。
禛知道她不了解,于是低头就在她耳边,轻声地给她解释:这些是表示怨魔的血肉骨骼,通过经咒加持,被化为无上甘露,献给佛菩萨。
宁樱听着才觉得了解了一些。
总而言之,围绕的主题都是一样的:启迪众生,战胜邪恶,以智慧护持佛法。
等到帝后入座之后,在高僧的带领下,法螺手、铙钹手、长号角手都缓缓的将手中的乐器发出了声音。
舞蹈算是开始了。
金刚驱魔舞的舞者们身着各色缎袍,肩披五色缎云肩,胸前挂着骨头制作成的璎珞,开始了舞蹈,有的还带着凶恶的骷髅面具。
虽然面具凶恶,但是舞者们行走之间,动作如行云流水,身姿翩翩。
有一种分外诡艳的美感。
宁樱在宫里,看多的都是软舞戏曲,场面再大,风格却还是典型的轻歌曼舞。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舞蹈。
禛看着看着,转头瞧了一眼身边的皇后,就看宁樱睁大了眼睛瞧着台上的金刚驱魔舞,连眨一下眼都舍不得。
那样子简直仿佛两个眼珠子不够她用似的。
虽然有高僧在旁,禛还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忽然就很想把她抱过来,像年少时候那样,抱在怀里,看着她撒娇的模样。
“好看吗?”
他故意逗她,微微地向宁樱侧了侧身子,似笑非笑地问她。
宁樱都看呆了,压根儿没听见禛问她。
禛看她这傻样,只觉得憋笑憋的嘴角都快抽了。
等到回到了圆明园,婷儿带着众宫女们,又在九州清晏殿的皇后寝宫之中一顿忙碌。
将所有的被褥帘帐都换过之后,她吩咐了身边的小宫女,让人过去前面庭院,请皇后娘娘回来歇息。
毕竟一路车马劳顿,皇后娘娘也累了。
按照娘娘平日里的作息,这时候也差不多该睡个午觉了。
宫女过去庭院里,很很快就回来了,给婷儿姑姑禀了一声:说是皇后娘娘已经跟着万岁出去游湖了。
毕竟如今已经万事无忧,皇后娘娘平时里也越发随性了起来,身边只带着个清扬就出门去了。
婷儿听了,倒也不觉得如何意外。
她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几十年,都是勤勤恳恳的性子,这时候虽然将满阁里布置好了,一双手也闲不下来。
在原地转了转,婷儿转身就去膳房,准备盯着膳房的人,看看晚膳准备的事宜如何了。
圆明园的后湖上,碧波荡漾。
毕竟是乍暖还寒时候,画舫虽然精巧,但毕竟身处水上,四面穿风。
宁樱按着禛的手,拽着他坐在船舱里,不让他出去站在船头上赏风景。:“皇上要游湖,臣妾便陪着皇上上船了;为了公平,皇上如今也该听臣妾的,太医都说了不可受凉。”
禛只是摇头,一脸无奈的宠溺。
随后,他一伸手,就将她揽进怀里了。
其实他倒不是多么喜欢游湖,只是想到昨天一个区区金刚驱魔舞,便能让宁樱看的目不转睛,那么开心。
可见这些年,还是将她在宫墙之内,拘得多了。
虽说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难免如此。
但禛有时候想到,还是心中觉得过去陪着宁樱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
他伸手给宁樱拢了拢春装的薄围脖,想了想道:“朕是一国之君,平日里走不开,这时候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往后风景还会更美,不然让姑娘们带着孩子,陪你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
他口中所谓的“姑娘们”其实指的就是女儿: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她们。
顿了顿,禛一脸疼爱的抬手摸了摸宁樱的脸颊,轻声道:“这京郊里的庄子众多,你喜欢哪里,只要张张口,朕立即让内务府将那里收拾出来,便是为皇后改成了行宫也无妨。”
宁樱侧脸看了他一眼。
船舱里只有帝后二人,连奴才们都怕碍着主子们说话,已经默默的退到后外面去了。
宁樱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低头一根一根的掰着他的手指。
禛的手指是属于那种修长型的,但并不显得羸弱。
宁樱伸手一遍遍地描摹着手背上微微显现的青筋。
她抬起头,微微向后仰了仰脑袋,向上抬起眼看着禛,严肃地道:“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禛先是一怔,没说话。
他抿紧了嘴唇,沉默地俯视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静静对视了一瞬,禛忽然便释然一笑,转头瞧着船舱外的湖面。
淡金色的日光从画舫的窗格子里打了进来,投射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
“咱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圆明园。”他握住了宁樱的手。
二月底,宁妃的身体状况忽然急转直下信书一封封地给从紫禁城报到了圆明园。
因为皇上独宠一人,这些不得宠的妃嫔,自然是未必有资格能跟随皇上一起回到圆明园的。
只能被孤零零的丢在紫禁城里。
如同她们过往从来孑然一身的岁月。
书信上说的比较含蓄,只说宁妃娘娘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了,病情日益沉重,虽然宫里的太医也已经开了方子,奴才们也帮着灌了药下去。
但也没太大用。
人就是不停发烧,腹泻,吐血。
倘若只是单纯发热也就罢了,腹泻是最熬人的明明什么都没吃,还腹泻不止。
这样十天下来,人身体就撑不住了。
非得虚脱不可。
还有吐血说是吐的越来越多了,很是吓人。
宁樱看完了几篇书信,偏偏禛还在军机处开会。
等到他结束了前朝的事务,回到后宫里来的时候,宁樱赶紧对禛把情况给说了一下宁妃只怕是不行了。
而且现在这身体状况,也根本不能把人给接到圆明园来医治。
都不能挪动。
要是硬挪的话,不但人遭罪,而且很可能在路上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