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大只看李钰穿着的绫罗绸缎就知道,他非同一般,
只是这一身衣衫,就够他种两三年地了…
这牛大,人高马大的,食量甚多,单他一人,就能顶上三人的食量,
穷苦百姓,哪经得起他天天吃饱?别说肉了,就是粗茶淡饭,也是经常吃个半饱!
如今这小郎君说跟着他,以后能吃饱,而且还有肉?
直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成,跟着郎君也可,只是小人今晚就要吃上十个窝头,额不,是十二个!”
牛大边说还边伸出手比划着!
牛大觉得自己必须得狠一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说话的富贵人家,
不要得狠一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老天赐给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
李钰笑的前仰后合,以为这家伙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确是,今晚要吃十二个窝头,
“放心,今晚就让你吃的饱饱的,不但要吃饱,还要吃肉,
一会给牢头几个银钱,让他去置办一桌席面来就是!”
“郎君此话当真?”
李钰也不说话,直接朝外头的两个看守勾勾手指头,
一个狱卒陪着笑,;“郎君,可是要去买些吃食?”
对这种有钱人家的郎君,这些狱卒可是非常喜欢。
跑个腿儿,就能克扣一些…下来!
伺候好了,还能得几个赏钱,可就能给家里的崽子们,买上几个胡饼开开荤了!
李钰摸了摸腰间,还好最近和那些将军家的子弟,经常聚会,
才带上一些银钱在身上,如今手里,还剩下几十个大钱,和三个银饼,
李钰直接将一个银饼,隔着粗壮的木栏空隙,扔了出去,
外头的一个狱卒,赶紧伸手接住。
李钰又数了数,还剩下三十多个大钱。
“过来,拿着,你俩分了!也好做个跑腿啥的。
那块银饼,去给我整几桌席面过来,本郎君今日要请客,快去!”
“唉,得嘞,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只是郎君您可也得清楚,这银饼,可非是流通之物,这兑换起来…”
另一个狱卒急忙接口;“好叫郎君得知,这银饼,小人们拿出去兑换,恐会有些折损,
倘若不说清楚,怕郎君要生出误会!”
“本郎君知晓此事,不管兑换了多少,都弄成席面拿来便是,
倘若多了,你俩也跟着吃上一顿好的!去吧。”
“唉,唉,郎君放心,郎君放心就是,小人立刻就去置办!”
那答应的狱卒,高兴的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留下的这个看守,殷勤的找来一个马扎,开了锁,拿进来给李钰放下。
尽管牢里四面不通,并无灰尘,狱卒还是殷勤的擦过了一遍!
“郎君请坐,小人先去找些清水来,郎君也好喝上几口,润润嗓子!不知可好?”
“好,当然好了,去吧去吧,
汝若是伺候的好,待本郎君离开之时,就赏你一个小银饼!”
“郎君且放宽心,小人一定会将郎君当做上宾来伺候,”
这留下的狱卒,听李钰说离开,一点也不觉得稀罕,
这种功勋子弟进来,最多也就呆一天,就会被家人接走,
撑死了呆上两天,这机会可是难能可贵,得伺候好了才行。
那一个银饼,就顶自己干上一年了!怎能不殷勤对待,这位阔绰的金主?
李钰坐着马扎,两个护卫就在他身后,一个靠在木栏之上,一个蹲在他旁边,
他发现,牢房里十几个人都慢慢不再警惕害怕的时候,
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却还是躲在人群里头,靠墙角的黑影里,
李钰指着那人,;“你,就是你,为何躲躲藏藏,给我出来!”
那牛大听说今晚就要吃那种长安城新流行席面,
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巴不得那牢头赶紧回来,
这会看这郎君叫那墙角的犯人,也不说话,直接走过去,揪住那人衣服就给拽了出来,
“郎…见过郎君!”
“你为何躲躲闪闪,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那人唯唯诺诺,也说不清个子丑寅某。
牛大已经开始进入了跟班的角色,;“郎君,这厮就是个痞子,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三个月前的一个夜里,
他偷到了一个寡妇家里,本来偷几件东西就走了,也出不了啥大事。
可是这贼子,看那家寡妇,生的貌美,就起了淫荡之心,
用强,将那寡妇给糟蹋了,
第二天,那寡妇就悬梁自尽,
这家伙东躲西藏的十几天,才被抓了进来!”
李钰不问还罢啦,这一问之下,越听越是生气,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你倘若一心待人,
也就是偷个情,你情我愿的,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顶多就是落个名声臭臭!
可这种强奸犯的行为,却是李钰最恶心的,
尤其是听到,那被糟蹋的寡妇,悬梁自尽,瞬间就眼睛冒火,
怒吼一声;“打!给我打死他。”
那牛大本就是个耿直的,
自从这贼子来了之后,牛大天天看他不顺眼,早就想揍他了,
只是自己也是身陷囫囵,不知要流放去哪里,
一直忍耐着,还惦记家里的老小,哪有心情揍人?
今日不一样了,自己也有了靠山,他看这小郎君,
穿着华贵无比,还带着两个明显就是府兵出身的护卫!
肯定是出身不同寻常,
牛大猜测,这必定是个什么官的子弟!
这有了靠山,牛大立马心情甚好,
心里也打了个小算盘,这小郎君说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轻松无比,
对自己陷进大牢的事儿,竟然浑不在意,
怕是住不了多久的,倘若自己能讨的这小郎君的欢喜,
说不定还真能把自己也弄出去,
即便是弄不出去,至少也拜托这小郎君出去之后,
给说个人情,自己也好被罚的轻一些!
也合该这强奸犯今日倒霉,
牛大早就看他不顺眼,加上自己被关了半年,怨气冲天,此刻又是一心一意要讨好李钰,
所有怨气,便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激发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就上去拳打脚踢,
其他犯人,刚开始没有人加入,全都躲开了去,
待看牛大打的过瘾,一个两个的也发起狠来,慢慢的加入战团。
只剩下最后一个,蹲坐在墙角里,也不上来加入!
一时间噼里啪啦,夹杂着痛苦的喊叫声,饶命声,
李钰的牢房里,热闹非凡!
不到一会的功夫,就再没有了痛苦声,李钰也不叫停,
嘴里还继续大声念叨着;“那寡妇,已经死了夫君,无依无靠,
你这畜生,竟然将他逼的悬梁自尽,
好好的一条生命,就葬送在了你手里,
给我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十一个犯人围着一个,拳打脚踢,
只片刻间,就彻底疯狂了起来,
众人都将心中的烦闷,发泄在了这强奸犯身上!
没一会,就听牛大叫喊,;“别打了,助手,都别打了,”
众人这才慢慢停下了手,又赶紧四散开来,
那牛大看着地上的贼人,已经是一动不动,伸手摸摸那家伙的脖子,赶紧起来给李钰回报。
“小郎君,这…”
“什么小郎君?你既然要跟着我做跟班,就要学会一些礼仪,
要叫我郎君,不得带那个小字!听懂没!”
“是,是,小人听懂了,郎君,这家伙,快被打死了,我看这都快没气了,可怎生是好?”
众人听说这人快断气了,都吓得各自躲在墙角,
众人本身的罪,还有没弄清白,这要是在牢中打死人,可是罪上加罪。
“慌什么?打死了最好,
打不死,那就让他也受受罪,
不论死活,都算给那寡妇出了口恶气,
不过,最好还是死了,免得浪费粮食!”
这话李钰敢说,那牛大可不敢接。只站在李钰身边,一声不吭,
这如此大的动静,就是死人也听见了,
外面那个看守的狱卒,哪能不知?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这种功勋贵族,别说在牢里打死个犯人,
就是当街打死个活人,也就是花些银,钱补偿一下,这种事儿,在长安城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哪敢多管闲事,
再者说,这郎君进来之时,县丞可是叫了一声“县子”来着。
这种级别,哪是他好得罪的?
当然是躲的越远越好!
李钰坐在马扎上,翘着二郎腿,晃荡的悠哉悠哉,
身后两个护卫虎视眈眈,旁边的牛大身高马大,
一群犯人都躲的远远的,李钰看这情景,忽然就想当一把,号老大的瘾!
“你,你们都站好,快点,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哪个敢说假话,蒙骗本郎君,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快点,给我站好了,排队,排队懂不懂?”
李钰看这些人傻儿吧唧的,就急得不行,站起来亲自指挥他们排好队形。
十一个犯人慢慢的排好队,李钰一个一个的审问,
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李钰也就没在让牛大打人,待审到最后一个,
李钰也真饿的不行,就失去了继续的兴趣,叫牛大代替,
自己坐在一边,喝着狱卒送来的清水!听着牛大审问!
那牛大看着李钰审了十人,也有样学样,
瓮声瓮气的问到;“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氏,”
“我叫曾贵,家住长安城,怀化坊里,”
李钰看着这最后一人,二十多岁,站立不稳,好像一身是伤的样子,
就问大牛,是谁欺负了他,
“启禀郎君,他是昨天才进来的,
这家伙刚进来的时候,比这会儿还要惨上一点,这歇息了一晚,还好受一些!”
“哦!还是个新来的呀!”
大牛是李钰给牛大新起的名字,李钰觉得这样顺口一些,
牛大自己也觉得很好,大牛大牛,力大如牛,很适合自己。
只听大牛继续问到;“你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我什么事都没犯”
“恩?没犯事?怎会被抓了进来?”
大牛奇怪的问到。
“我…”
大牛看他支支吾吾,着急的不行,“你这人倒是说话啊,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那男人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或许是看见李钰的厉害之处,
直盯盯的看着李钰,沉思了一会儿就咬紧牙关,徐徐道来,
“我母亲今年重病,我家又是贫苦之家,
实在又不忍心去看着母亲受罪,就去借了一贯的举贷回来,给母亲寻医治病。”
举贷,亦称举放、出举,这是一种不用抵押品的高利贷。
当时也颇为流行。唐时,富商大贾,多凭借手中雄厚的商业资本,积极从事高利贷活动。
他们苛剥百姓,利息奇重。如现存的一纸代宗大历年间(公元766—779年)的“举钱”契券:举钱一千,每月纳二百文,计六个月本利并还。
有的高利贷者甚至得到“钥匙”的绰号。《太平广记刘钥匙》述:“陇右水门村,有店人曰‘刘钥匙’者,不记其名,以举债为家业,累千金;能于规求,善聚难得之货,取民间资财,如秉钥匙开人箱箧帑藏,盗其珠珍不异也,故有‘钥匙’之号。”。这种高利贷者,比强盗不差。
富商大贾们不仅“举债”剥削穷人,而且也向达官贵人们放债。
大牛一听这家伙竟然敢去举债,也是吓了一大跳,
待听说给母亲看病,又开始敬佩他的孝心!
“你往下说,后来如何?你母亲可救过来了?”
只听那男人抬头望着牢房顶,眼神空洞;“没有,人终究不能胜天,
母亲大人最后还是走了,
母亲临走之前也只是花了半贯,于是我赶紧将田产变卖一些,凑合了一贯又二,
可是拿去的时候,对方又说要一贯三,
我只是个平常百姓,怎能斗的过那一方的恶霸?
只能忍气吞声,又凑了一百钱,再次送去!”
李钰听到这里,立马就明白了,下午救了的那个女子,所说之事,和这个男人说的,分毫不差,
且听那女子说,他夫君昨天被抓进万年县牢狱,
时间上也都吻合!李钰坐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听他继续讲下去!
“我匆匆埋葬了母亲,就变卖田产,怕的就是每个月那两百钱的滚利,我等贫苦之家,如何能支撑下去?多一月就是要命之事!
可凑够了银钱,那恶霸却又不收,反而还抬高一百,我忍气吞声再凑一百拿去,
那恶人还是不收,也不还我举贷的契约!
我追问之下,恶霸方才说出,要我用我的女人抵债,还说不用再还钱。”
说到这里,只听大牛哇哇哇的乱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难道你就忍气吞声?任由那恶霸羞辱于你不成?”
那男人再次叹口气;“唉!!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破口大骂,
可是那恶霸,横行西市,乃是一大酒庄的掌柜,听说身后还站着朝廷里的勋贵,做后台靠山,
我一个人怎么斗得过??
大牛急忙追问;“那后来如何了!你破口大骂以后呢?怎么就来了这里???”
“那恶霸指使一群手下,将我打到在地,拳打脚踢,最后等我醒来之时,已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