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简直像个妖怪(1 / 1)

天真有邪 意迟迟 2673 字 3个月前

说到伯父家那对双生子时,唐宁轻轻吐出一口气。明明该怨恨,该恐惧,该不安的,但她此刻想到他们,心里却只有平静。

总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唐宁抬起手,按到心口上。

皮肉底下是坚硬的骨头,她过了一瞬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血液泵动的声音,平缓而有序。

她果然平静得有些像怪物。

手指移到了肩膀上,唐宁继续往下道:“死而复生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像是扯谎吧?”

“哗啦”一声,姚黄从水里站了起来,靠近她,仔细观察她的脖子:“果真一点痕迹也不见。”

唐宁歪了歪头,慢条斯理地搓起头发:“要不要再看看我的腿?”

姚黄没吭声,游到浴池另一端,在水下抓住了她的脚踝。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有,人死了竟然能复生?

但想想今晚的事,姚黄将将要出口的话又全咽了回去。

世上既然有妖怪,那人能死而复生,也不值得奇怪。

她缩回手,问道:“唐家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唐宁看她一眼:“怎么死的,重要吗?”

姚黄声音微沉:“当然了,那死的可是一群人。”

她似乎有些泡不住了,在水里动来动去,一副想要离开浴池的模样。江城的夜,虽较白日冷一些,但到底时近夏日,并没有多冷。

夜风带来的寒意,早被热水给驱散了。

如今热度不减,反而成了折磨。

她半个身体都挂在了池子外,散着头发,闷声道:“你和唐心再怎么心狠手辣,想一晚上杀光唐家所有人,也不是容易的事。”

“可要说是那只狐狸干的,又不像。”她侧过脸,露出明亮的眼睛,“妖怪动手,就不是那样了吧?”

唐宁看向她身后的窗子。

那是一扇很小的格窗,换气用的。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动静渐渐清晰起来。

沙沙而响的,是周围的树。

窸窸窣窣的,是才冒出来的虫鸣。

暮春夜风裹挟着淡淡花香,从窗棂缝隙间徐徐吹进盥洗室。

这样的夜晚,让他们先前的经历都变得虚假起来。

唐宁把唐心做的事,说了个大概。

姚黄露出吃惊之色,只靠扰乱众人思绪,离间他们,便能让众人自相残杀,这——“他如今还只有十四岁?”姚黄问了句。

唐宁淡淡道:“你怕了?”

姚黄拍了下水面,溅起一阵水花:“你不怕?他一个普通人,要身手没身手,要法力没法力,可靠舌头便能杀人…”声音一顿,她眯了眯眼睛,“不对,这可一点也不普通。”

“简直——就像个妖怪。”

姚黄说完,想到了唐心杀人的原因,不觉有些后悔,但话说出口,便没了收回去的机会。

她叹口气,垂下了眼帘:“人和妖怪,真计较起来,哪有什么分别。”

“那对双生子…真可怕啊…”

“可是阿宁,杀人一定是不对的。”

“恶人行凶是罪,好人行凶…也是罪。”

杀掉恶人,也是杀人。

若是人人都能随意夺取他人性命,那律法又有何用?

可是,嘴里这样说着,姚黄内心却在摇动。

这个世界,并不是凡人眼里的世界,而且…她抬眼,重新望向唐宁,脸色微微发白。她在和一个被人杀害过的家伙说些什么?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当然是对的,但对就够了吗?

血债血偿,可是自古便有的话。

姚黄犹豫着,深深叹气。

唐宁却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姚黄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只是,她的心也是乱的。

先前那种诡异的平静,又诡异地消失了。她从无情无欲的神明模样,变回了多愁善感的凡人。

浴池里,隔着逐渐消散的热气,两个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

谁也得不出真正的答案。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叫:“宁宁!”

姚黄立刻伸长手,捞过边上的外衫披上:“谁?”她喝问道,“出来!”

一团蓝焰,贴到了窗格上:“宁宁——”

盥洗室里陷入了沉默。

半晌,姚黄看向唐宁:“这东西,是男是女?”

唐宁继续沉默着:“…”

阿炎是男是女,这个问题,让她想起了远在渡灵司的阿吹。

照理说,他们应该差不多?

唐宁咳嗽了声,扬声问阿炎:“你怎么过来了?”

阿炎仍然趴在窗子上,像在上头蒙了一层蓝色的窗纱。它能从窗棂缝隙挤进来,但一直没有动作,不知是顾忌着姚黄,还是另有缘由。

“宁宁!”它又叫了一声,磕磕绊绊地道,“小主子,我,你,见他!”

唐宁束起了头发:“迦岚醒了?”

“嗯嗯嗯,醒了!”

应得倒是十分流利。唐宁背过身,伸手去够衣裳,一边又问:“是他让你来找我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晚风被蓝色的火焰挡在了窗外。

它似乎迟疑了下。

唐宁回身看了一眼:“你自己来的?”

“是、是我。”

“我知道了,你去门前等我,我换好衣裳便来。”

风一吹,火光消失了。

姚黄也起来擦干了身体,问道:“会是什么事?”

唐宁摇了摇头:“去了便知道了。”

姚黄看着她的背影,想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和那只狐狸…”

“我和狐狸?”唐宁伸了个懒腰,“唔…若说关系,算世仇吧。”

“啊?”姚黄傻了眼。她方才并没有从唐宁口中听说多少迦岚的事,又因为一开始便误会出了一家三口这种不着调的关系,如今见阿炎对唐宁叫得这般亲热,才想问一问,哪想一问,便问出了“世仇”。

等她回过神,唐宁人已到了门边。

阿炎在那“宁宁”、“宁宁”地喊,越听越亲热。

唐宁走出门去,朝它招了招手。

穿过石子铺就的小径,唐宁仔细询问起来:“迦岚怎么了?”

阿炎嘟囔着,挤出几个字:“生气,疼,不听我的…”

说到后面,它又反复了两遍“不听我的”。看来,对它来说,这件事远比生气和疼更严重。

唐宁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