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大口的血液喷涌出来,菽离无力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但断掉的几根肋骨让他没法站起来,所以他只能转头看着她:“解气了吗?”
“你还觉得自己挺有本事?”崖香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生命线上般走过去:“故意找白无常通气,你就是为了激落羽去找他对吧?”
“没错。”
“然后呢?”
“然后让落羽自愿交出自己的一魂一魄,成全长言。”
他这会儿倒是直言不讳了。
“当初找风神来那件事…”
“他安排的。”菽离难得的说起了实话:“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他一手安排。”
染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倘若你当初能说一些实话让她知道,今日的你也不会如此。”
“怎么会呢?就连我成这个样子,也是他安排好的…”菽离转头看着天边:“虽然有好几种备选,但还是让我走上了这条最难的路。”
“你这又是何苦…”
“染尘,你爱过一个人吗…爱到十几万年只求能让他看你一眼,在心底给你留一个位置。”
“我…没有。”
菽离突然想抬手,却只能微微抬起上手臂,他用力地用手指去触碰那方天空:“可是我和他一样,都爱到了没有自我,爱到了只会算计,却都忘了情爱这个东西最忌讳的就是算计。”
崖香突然就不想揍他了。
其实他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神君,却也只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在意的那个神,只把他当做棋子,甚至还是最不起眼、最不受重视的那颗。
他倾尽所有,却没能换来他的一点点在意。
“你走吧。”她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菽离惊讶地转过头:“崖香…”
“相比让你死,还不如让你活着却再也见不到他更受折磨。”
他知道她心软了,她还是那个下手狠却心地柔软的小女孩…
思绪突然回到了初见到她时的场景,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却无法遮去那双眼中的灵光,就是这样一个注定会绽放出万千光芒的女子,才配进入到他的眼中。
“还记得吗,那年法会你被赶出来,我帮你偷来灵力果子哄你开心…”
染尘不语,他知道此刻的菽离已经进入到迷离状态了。
“那时的你笑得可开心了,也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长言发自真心的笑容了…他不忍你被欺辱,却只能要你做一个举世无双的上神…”
“是啊,他把他所期望的全都强加在我的身上。”崖香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却从来不愿意问问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崖香…落羽也许不会死,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补偿,若还能有下一世,希望我不要再和你们认识。”
说完,他突然自己散去所有修为和魂魄,偌大的眼睛仍然看着那片天,那个他眷念之人所在的地方。
染尘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其实…都是可怜人。”
那些四散的魂魄在空中凝结成一颗灵丹落在崖香的手中,留下的还有一句话:若能找到他,用我的魂魄替他重造骨血吧。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散尽魂魄不难,但要将魂魄练就成一颗帮血族重造骨血的灵丹却是很难。
需得经过九九八十一日的烈火折磨,让魂魄在躯体内反复燃烧炼化,直至烧完每一寸独属于他的意识,变成一颗只提供能量的东西。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用这样的方式来报恩。
握紧了手中的灵丹,她抬头看着那些修为散去化为的星星点点:“我原谅你了。”
若是换作旁人,她自然觉得这样的牺牲是理所应当,可他毕竟是菽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还是陪伴她并且护了她几万年的菽离。
只是他在甘愿沦为长言棋子的时候背叛了她,所以现在只能以这样的代价来偿还。
玉狐耸了耸了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在这样的场面中哭出来:“这世上若是没有水神的话,你们都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没有他…”
没有他就没有自己,也没有落羽,可就是因为有了他,牺牲了太多人。
这笔账,是该好好地清算了。
转身回了鬼君殿,她开始安排起了一切。
菽离的话虽真,但不能保证长言真的会如他所说,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得反其道而行之。
他逼自己,那她也逼他。
让黑白无常留守鬼君殿看护,并且找来了在她假死时用的玉棺,然后她抽出了自己的伏羲琴。
玉狐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能是撑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你准备做什么?”
“杀水神。”
“这…你下得了手吗?”
“只要他承认他杀了落羽,我就下得了手。”
“可若是如此,那落羽不就再也回不来了?”
黑无常依旧是抱着手臂靠在角落里:“她是准备同归于尽。”
“什么?”白无常突然炸起:“小崖香你可不能想不开啊…这落羽的事我们还可以想办法,你若是…若是死了…”
“我明白。”
她冷静得有些可怕,甚至在那张脸上看不见一丝明艳,满是阴鸷和狠辣。
右手微抬,她咬破舌尖,用血滴在手指上画了一个符咒,一些蓝色的光点便从她身上透了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
玉狐还欲再问,却见那些蓝色的光点全部爬去了黑无常的身上。
她竟然将聚灵草全部给了他!
“崖香!”黑无常根本来不及反应,所有的聚灵草全部没入他的体内,那股一直都能感应到她的联系就此断了。
“这下,你我性命各属于各的了。”
说话间,她的眼睛已然变成了红色,额间的火型印记再次攀爬了出来,像树枝一般蔓延到了她的整片额头之上。
四下的阴风突然席卷了过来,在鬼君殿中盘旋了一圈后全部卷去了她的身侧。
“崖香!”黑无常飞入那片阴风之中:“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