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下方临时扎下的营盘内打出了降旗,但苏章派出的两名子嗣前往魏军营寨,表态愿意归降的消息传开,绝大多数越军将士,实则也着实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他们的主帅终于想开了,不用再顽抗下去,也就不必再受魏军的夹攻,
而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苏章的面色依然十分难看,他本来并没打算向魏朝投降...然而这一辈子打生打死,搏命建功又是为了什么?到头来所打下的家业,不还是要由自己那几个儿子来继承?
更能让苏章感恩戴德的,也的确是岭南先主刘隐,毕竟他才是岭南刘氏这一方割据政权的实际奠基者。至于继承兄位的刘,虽然为人聪慧,又能效法其兄极其重视安置任用仕人,可是也的确太过残暴贪婪,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其实也完全适合......
按史载轨迹,本来是膝下那五个儿子被人告发谋逆,均被处以斩刑,而苏章则因劳苦功高免受牵连,然而所效命的主公让自己绝了后,报不了杀子绝嗣大仇,遂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可如今却是苏章那五个子嗣不愿再为刘卖命下去,便合伙苦劝他们的老子回心转意...权衡思量过一番之后,苏章遂也只得降了。
本来由越军中流砥柱苏章所统领,奔赴国都兴王府的数万兵马,已然弃械投降,任凭魏军安置;又不出两日光景,由刘划出循州齐昌县所设,位于后世广东省梅州市一带的陪都齐昌府,
同样遭受东路魏军的猛烈攻势,
大片的城墙再也支撑不住,连带着上方碟墙、箭垛、守军便突然崩塌了下来。
城外欢呼声大作,
大批步卒立刻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后方诸部骑军也都也纷纷驱使战马列阵,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剽悍的魏军将士挥舞着手中兵刃左劈右砍,血光乍现,迎面之敌纷纷扑倒在地,人群很快便被杀得肢离破碎。守军仓惶反击,却难以抵挡住魏军的攻势,已如无头苍蝇一般混乱不堪,渐渐的已经失去了巷战抵抗的力量。
越来越多的越军士兵开始转身奔逃,而位于齐昌府中心处的府署当中,先前也已亲身领教过魏朝军旅的厉害,亦有曾征服交州战功的越军大将梁克贞神情木然的坐在帅椅上,瞧着面前那些神情慌惧的麾下将佐,他沉吟片刻,便唉声叹气的说道:
“罢了...还打甚么?大势已去,齐昌府注定是守不住了,就算侥幸杀出重围,
再退守至都城,
可是如今我邦社稷大厦将倾,
兴王府背临南海,再被魏军攻破时,又还能往何处退去?也不必再让儿郎们枉送性命了,传令诸部儿郎放弃抵抗,我...也决意投降了。”
由东、中、西三路南下的魏朝大军,击溃各地抵抗的越军部众,步步为营,便已会师于越国国都兴王府城前。做为唐朝时节岭南道道治,以及广州都督府治所的所在地,自刘僭号称帝后,又模仿前朝帝都长安规格,所以城郭规模宏大,城防守备也极是坚固牢靠。
然而当各部魏军兵马,相距出现在兴王府城头上那些惶恐不安的守兵视线中时,开始扎下营盘,挖掘壕沟、设置拒马、转运辎重...并按部就班的组装安置诸般大型攻城器械,似乎也并不急于发动攻势,倒颇有些在敌人的城下练兵检阅的架势。
而兴王府内城、郭城、任嚣城、西城乃至市区港汊等几大区域当中,那些在最底层挣扎求生的贫苦百姓闻知魏朝大军已兵临城下,绝大多数人却似是在惨淡昏暗的生活中发现了一线曙光...毕竟魏朝宣称三年免除岭南治下诸州赋税,并承诺以后也将会轻徭薄赋。其中当然也有些人难免感到心里没底,质疑极有可能覆灭越国社稷的中原王朝是否当真能够兑现承诺。
但是在商业气息极为浓郁的越国境内,尤其是在国都兴王府城中。没有钱,就意味着不会有任何权宜保障。在这个国家奉行的准则,便是赚钱成主,亏本为奴;钱多你就是人上人,钱少则只能是人下人...赋税极其苛重,只能被官府与富贾活生生踩在脚底,就算尚还能挣扎求生,也只能为奴为婢的过活...那么为何不盼望着魏朝直接灭了越国,而将一切推到了重新来过?
兴王府内的豪商富贾则心思各异,他们最担心的是魏朝灭越,会影响到他们的财路...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对于商贾而言更是如此,魏朝如果进行围攻,封闭水陆,而这场战争拖耗得越久,对于他们而言,无疑也将会变得愈发不利。
其中也有不少富贾豪族从长远考虑,已经开始思量着待魏朝攻破兴王府,覆亡刘氏越国社稷时,自己又当如何动用财物打点,打通关系,再攀上以后中原王朝所任命的官员门路......
然而对于越国王朝公卿而言,眼下他们各个骇得毛发森竖,心中也都已恐惧到了极点。
“陛下!陛下饶命啊!!”
兴王府内城,由刘遣人“悉聚南海珍宝”,大兴土木,而被装饰得极度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的玉堂珠殿当中,一批金瓜武士直接冲了进来,按皇帝旨意,薅住六名文臣便往殿拖去......
原来魏朝大军杀至兴王府城下,恐怕亡国之日也已不远矣...刘召集群臣商议,起先他表现得失魂落魄,以颓丧绝望的口吻,连声敦促恳请殿内众臣想出应对之策。
其中有一员文臣以为刘情知大势已去,只是一时间还没有下定决心就此奉表宣称甘为亡国之君,而任凭魏朝处置发落...所以他思量片刻,便站出身来谏言越国继续抵抗下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魏朝雄踞于中原久矣,趁势一举兼并南面诸国,也已是势不可逆,所以劝谏刘与其玉石俱焚,也莫不如就此献城投降,以保宗嗣。
既然有人开了头,很快也有两员文臣出列附议,连称这般心思已是战不可战,也唯有投降归顺而已。
然而刘就静静的看着那那七嘴八舌,出言劝他降魏的臣子,久久不发一言。渐渐的,他脸上颓丧无助之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满面尽是显得格外病态的狠戾神情...但那六个建议投降的文臣也察觉有异,声音渐小之时,刘却忽的开口,而阴测测的说道:
“好啊,你们果然急于要投从魏朝,而要背弃朕另谋功名富贵...枉朕提拔重用,你们尽食国家俸禄,却不思保国之法,国难当关,恭为朝廷重臣,说什么对抗魏人,不过是以卵击石,其实都是在为一己做打算!社稷垂危之时,你们也只想着自家的前程,当真是罪无可恕!
来人啊!将六个罪臣给朕拉下去,分别处于刳剔、炮炙、支解、烹蒸、虿盆、兽咬六种酷刑。再传朕的口谕,将这些罪臣的家眷,也都拉到兽山,去喂狮虎等兽类!
当真是板荡识忠臣,而不肯忠于朕的逆臣贼子,又留之何用?杀!杀!都给朕杀了!统统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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