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想作死的人,谁都拦不住(1 / 1)

退堂之后,邢师爷带着衙差,亲自将配方与二百两银子送到了裴记。

不管这配方是真是假,也得物归原主不是。

因为案情十分明朗,且这件案子的主要相关人物还是文家与张家的人。

而裴记与本案无直接联系,只是被牵涉其中的受害方,又没有因丢失配方和银子而报案。

所以今日的过堂审案,并没有传裴家的人到场。

邢师爷解释一番之后,郑重地将配方和银子交到裴大柱的手上,还一脸歉意地说道:“咱们禄源县出了此种宵小之辈,害得你们家的生意受损,真是我们的失职啊!”

不管是高县令还是邢师爷,都认为裴记的生意肯定因此受损了。

听得云里雾里的裴大柱,一脸懵逼地看着邢师爷。

裴云婠笑着上前,“邢师爷千万别这般说,倒是我们裴记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今日我们裴记请您和各位衙差大哥们吃素串!”

“裴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呢!”邢师爷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双脚却已经不听使唤,开始往摆放素串的柜子方向走…

裴云婠莞尔,让一个帮工的村民去弄两个鸳鸯炭火锅的汤底。

很快,邢师爷与一群衙差就吃得热火朝天。

而一部分从县衙跟随着来到裴记看热闹的老百姓,也顺势坐在裴记里吃起了素串,再顺便把今日在县衙里的所见所闻传扬了出去。

浮光听得了来龙去脉之后,对于裴云婠的佩服,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什么叫做“借刀杀人”?

这就是了!

当然,浮光知道裴云婠是绝对没有动杀心的。

不过是觊觎裴记素串的配方罢了,裴云婠还不至于为这样的人而动杀心。

只不过是这些人太过于贪心,而使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酿成了死伤惨剧罢了。

这事可怪不得裴云婠!

因为她不过是做了应有的防备。

怪只怪那些人太作妖!

邢师爷吃饱喝足,在准备离开前,忍不住再给裴云婠提了个醒儿,“裴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家的配方,你可一定要收好,免得再被一些贪心不足的人给打了主意。”

“要是你家的配方真的被偷了,我们可就不一定还能吃到这么好吃又不贵素串了啊!”

裴云婠:“…”其实第二句话才是您想要表达的重点吧!

“邢师爷请放心,我们裴记的配方,永远都不会被人偷了去的。”裴云婠信心满满地道。

邢师爷不解,只当裴云婠是涉世未深而说了大话,他不得不继续提醒道:“裴小姐,这世上可是什么人都有,只是你年纪小,没见过那么多罢了!”

裴云婠心知邢师爷误解了她的话,当即摇了摇头,“邢师爷,我的意思是,我们裴记根本没有什么配方,做吃食的法子全都在我的脑子里,没有写在纸上,而且,我们做吃食,也不需要那种一成不变的配方。”

邢师爷恍然大悟,但他很快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有种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在向他炫耀什么的感觉?

他很怀疑,可是他又没有证据!

一旁的衙差们还有别的食客,纷纷觉得裴云婠的这句话,虽然语气依然是温柔和缓的,但是,莫名地给人一种格外霸气的感觉。

当日下午,张二虎与翠花婶去县衙将张老婆子接了回来。

张老婆子是昨日被衙差们给一同带去县衙的,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所以在审问一番之后,对她并无任何处置。

张老爷子要被秋后问斩,已经被收押关在县衙大牢。

吴秋菊和张娇娇也被关在牢里。

而张一牛因为生前也砍伤过文才,虽然让文才致死那一刀出自张老爷子,但对于文才的死,张一牛也是有从罪的。

只不过张一牛也死了,对他判决已经没了意义,但他是有罪之身,尸体也不能被认领回去,只得由县衙处理。

家里人死的死,关的关,张二虎和翠花婶,一时间很难接受。

张老婆子在县衙里过一遭,已经吓得中风了,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翠花婶看着满院的血腥狼藉,很是庆幸他们一家五口昨日都不在家。

昨日,张二虎带着三个儿子上山打猎,翠花婶在裴记上工,五人因此没遇上家里那凶残的一幕。

而以往也经常会一同上山打猎的张老爷子,昨日说他想在家里歇一天,就没有出去。

若是他出门打猎去了,也许就不会闹到后面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翠花婶如是想。

因为今日在县衙,翠花婶还知道了一件事,那是衙差审问时意外发现的。

就是翠花婶的公爹张老爷子,年轻时是一个土匪,手里沾着不少人的血,后来土匪窝被官兵给一锅端,张老爷子侥幸逃了出来,就一直在外流浪,谎称自己是游猎人。

翠花婶只要稍稍回想一下她听到的关于昨日发生在自家院子里的那无比凶残的一幕,就非常的害怕。

她也因此明白,难怪张老爷子能如此发狠地杀了文才。

一定是张老爷子骨子里的那一股匪气作祟了。

自己的公爹以前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翠花婶越想越后怕…

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翠花婶就喊着张二虎还有三个儿子一道收拾院子和屋子。

张家两兄弟还没有分家,是住在一间宅子里的,可眼下的情况,老大一家只剩下一个十岁的四儿子,他能保一命还是因为贪玩,整天不着家才躲过一劫。

张二虎收拾了张一牛的东西,带着张一牛的四儿子一道出门,进山里找了一处地方,挖了个坑,把张一牛的东西埋进去,当做立一个衣冠冢。

“以后逢年过节,生辰死忌,都到这里来给你爹磕个头。”张二虎对张一牛那不满十岁的四儿子说道。

小男娃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翠花婶则和三个儿子留在宅子里收拾。

院子里太过血腥,母子四人用水冲洗了无数遍…

翠花婶担心宅子里会留着晦气,就将张一牛和吴秋菊的屋子,以及张娇娇出嫁前住过的屋子都打扫一遍,把很多东西都丢了出去。

最后,翠花婶还让三个儿子把他们住的屋子也打扫干净,不留污秽。

她也将自己和张二虎的屋子给打扫了一遍。

而翠花婶在打扫床底下的时候,意外发现床底下的老鼠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等她挖出来一瞧,大惊!

对于手中的这个雕花木盒,翠花婶并不眼生。

她在裴记看到过多次,那是裴云婠放在柜台上,用来装食客们在结账时付给的铜板或是碎银子的。

翠花婶捧着这个雕花木盒,就感觉捧了一堆的烫手山芋。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脑中乱纷纷…

裴记的木盒子为什么会在她的床底下?

翠花婶的脑中,再也不会去想其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张二虎回来后,见翠花婶抱着一个雕花木盒在屋子里抓狂乱走,嘴里还念叨有词,不解地上前询问。

翠花婶就将自己发现雕花木盒的事情说了。

“孩他娘,既然这个木盒子是裴记的,你就送去还给人家就是了。”张二虎的想法很简单,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找得到失主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

“要是人家怀疑是我偷的,那可咋办?”翠花婶并不知道雕花木盒是吴秋菊放到她床底下的,也不知道吴秋菊从裴记偷配方的时候,偷出来的就是这一个雕花木盒。

因为吴秋菊不想要背负那么沉重的罪行,所以,她在招供的时候,没有说她把雕花木盒藏在了翠花婶的床底下,也就是没有交代她要栽赃嫁祸给翠花婶这一条罪。

吴秋菊想着雕花木盒也不是很值钱,而她对翠花婶的栽赃嫁祸也没能成功,因为裴家人没有报案说配方和银子丢了。

那么,左右雕花木盒的事没影响到什么,却可以让自己少背负一条罪,吴秋菊就只说雕花木盒被她扔了。

衙差们去了吴秋菊所捏造的扔雕花木盒的地方寻找,自然是没有找到,也就理解为可能是被人捡去了。

因为雕花木盒不算贵重,衙差们也就没有执着于此。

“裴家人看上去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如实说,他们还不至于不相信你吧?”张二虎为人正直,有一说一,更没有其大哥张一牛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翠花婶还是有些迟疑。

张二虎索性从翠花婶的手里拿过雕花木盒,“你要不敢去的话,那俺送过去。”

翠花婶赶紧拦住张二虎,“孩他爹,你先别去!你说这个盒子会不会是大嫂她们从裴记偷回来的盒子?”

翠花婶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不然怎么解释这个盒子会出现在她的床底下?

她当即摇头道:“那这盒子不能送到裴记去!大嫂用这盒子害俺们,俺们把它送给裴家人,不就是如了大嫂的意嘛!”

“胡说什么呢!”张二虎却不认同,“大哥大嫂的案子都已经结了,大嫂可是说她把盒子丢了,这个盒子不一定就是大嫂偷来的那个。”

翠花婶却没有张二虎的乐观,更不看好吴秋菊,因为她太理解吴秋菊了,“就算这个盒子不是大嫂偷来悄悄藏到咱们床底下的,但咱们也解释不清它是咋来的啊!不行,不能送去裴记,我先问问几个孩子。”

翠花婶拿着雕花木盒去问三个儿子,三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翠花婶甚至去问了张一牛的四儿子以及瘫在床上的张老婆子,二人也是不知。

因此,翠花婶越发笃定这个盒子是吴秋菊嫁祸给她的了。

可是现在吴秋菊人在大牢,翠花婶也见不到人,想问个清楚明白都不行。

“孩他娘,你把盒子送到裴记,不就知道这到底是咋回事了嘛!”张二虎是真没想翠花婶那么多。

他就觉得不管这个盒子是不是吴秋菊藏的,但只要是裴记的,那就归还给裴家人就是了。

反正他们夫妇二人身正不怕影子斜,雕花木盒不是他们偷的,他们不怕!

最后,张二虎实在看不得翠花婶一个人抱着盒子魔怔了似的,就将她连人带盒子一块带去了裴记。

裴云婠见到二人,有些意外,她率先开口道:“邢师爷说盒子找不到了,我还有些失落呢!你们帮我找到了,真的是太好了!谢谢!”

翠花婶震惊又意外。

震惊的是这个盒子竟然真的就是吴秋菊从裴记偷来的那一个。

意外的是裴云婠压根就没有怀疑她,都不问一句她是从哪里找到的,反而还为她送盒子来都找好了说辞。

翠花婶颇为羞愧地低下了头,她小声嗫嚅地说道:“小东家…其实…这个盒子…是俺在床底下的老鼠洞里找到的…俺怕被你怀疑…起先还不敢送过来…”

裴云婠听闻,轻轻地笑了笑,“翠花婶,还有这般奇事?许是你家的老鼠成精了呢!那你以后可得提防着老鼠精吃人啊!”

这话里话外,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甚至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还透露着提醒,翠花婶原本很是慌乱的一颗心,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

“小东家提醒得是。”翠花婶无比感激地看了眼裴云婠。

到得此刻,翠花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秋菊想要嫁祸栽赃她是没跑了,但裴云婠…应该是早就发现了。

翠花婶忽然想起那一日裴云婠特意让她去多福街上找人誊写两份书信的事情。

她不识字,那时是真的以为裴云婠给她的三张纸就是书信。

所以,她也没多问什么,找到代写书信的摊子,就按照裴云婠的吩咐,让摊主原模原样地誊写一遍,另一遍则是让摊主看情况删减与增加。

翠花婶不知裴云婠给她的就是假配方,而她又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一听裴云婠说那三张纸是书信,她甚至为了避嫌,也没去问摊主关于纸上的内容。

现在回想起来,翠花婶觉得裴云婠当日就是在考验她了。

因为她但凡问了摊主关于那三张纸上写了什么,她就会知道那是一道配方。

而她若是对配方起了歹心,那就自然会趁机让摊主多誊写一份。

所以,裴云婠那时就在有意试探她是不是与吴秋菊是一伙的。

只是,就算她与吴秋菊是一伙的,多誊写一份配方也无济于事,因为裴云婠给她的本就是一份假配方!

因为那个代写书信的摊主在公堂之上辨认他誊写的配方时,说是吴秋菊偷出来的那份就是他原模原样誊写的那一份。

翠花婶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忽然就浑身发冷。

太可怕了!

幸亏她从未动什么歪心思。

裴云婠给翠花婶和张二虎送了一些点心和茶叶当做谢礼,笑着把二人送走。

浮光上前,不解地问:“他们夫妇俩无功无过,你却为何还给他们送礼。”

“那是他们应得的。”

浮光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这个雕花木盒,本来应该是消失了的,但他们夫妇在发现盒子后,还是送还给了我,想必也是经过前思后想,好一阵纠结吧!”

“诚实是一种很高贵的品德,他们明知道把雕花木盒送还给我可能被怀疑,还是如此做了,说明他们身上的诚实品德,战胜了他们心底的自私与畏惧。”

“我因此而感谢他们。”

浮光受教地点了点头,他承认,洞悉人心,他目前不及裴云婠。

“我现在终于知道,当初配方被偷,你为何不为所动,甚至都懒得去报官了。”

裴云婠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小表情,“我让翠花婶拿着假配方找人誊写,就已经考验到了她的忠诚度,自然不会再去为难她,因为我知道,倘若我去报官说丢失了配方,那么,翠花婶肯定就会被推出来顶罪。”

“你不过是准备了一张假配方,再让翠花婶去找人誊写一遍,又删改了一遍,再没有做别的事,偏偏就算是你这般懒得折腾,那些人还是能弯弯绕绕地搞出来那么多的事情。”

浮光的心里,此刻只有两个大大的字——服气。

对裴云婠未雨绸缪挖大坑的服气。

对张、文两家人作死能力的服气。

“不作不死,想作死的人,谁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