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滚出来,咱们今日好好地算笔账!”
听得这一声吼,吴秋菊和张一牛当即一惊,吓得抓握在手里的银子都掉到了地上。
吴秋菊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掀开一丝窗棱缝儿往外瞧。
只见…
张家的院子里突然来了好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凶神恶煞的。
很是吓人!
并且,其中一个大汉还提溜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把将其丢在了地上。
吴秋菊看清了血人的脸,竟然是张娇娇!
吴秋菊吓得随即去推一旁的张一牛,“孩他爹!不好了!”
张一牛刚刚把掉落的银子捡回来,不耐烦地道:“你嚎个鬼啊!还不快把银子收起来!俺出去瞧瞧。”
说着,张一牛就往屋外走去,吴秋菊想要拦他都拦不住。
没办法,吴秋菊只得手忙脚乱地将三百两银子藏进屋子里的墙洞之中。
而走出屋子的张一牛,见到院子里的这一幕,脚脖子都开始打颤,他恨不得自己躲在屋子里根本没出来。
文才和文俊从马车里下来,走进了张家的院子,一个打手随即将张家的那两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看热闹的村民的好奇目光。
这次大张旗鼓地到张家来,文才已经想好了对外的说法,无外乎是推到张娇娇的身上,就说张娇娇嫁到文家后就不守妇道,竟然勾引他这个大伯哥!
如此,文家人闹到张家,也就有个合理的幌子了。
张一牛见到文才和文俊的出现,慌乱的心反而镇定了不少。
他先前不知院子里的彪形大汉们是谁,更没有认出来躺在地上的血人是张娇娇,因此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慌乱不已。
眼下看到文家兄弟俩,他知道对方肯定是为了配方而来,反倒心里有数了。
张一牛堆着笑脸迎上去,“好女婿,你咋今日就来了?回门日不是明天嘛!”
按照这十里八乡的习俗,回门是在成亲三日后。
张一牛还未走近文俊的身边,就被一个打手给拦住了。
打手大力一推,把猝不及防的张一牛推倒在地。
这个打手随即上前,在张一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狠狠地制服在地。
“好…女婿…有话…好好说…”张一牛被打手控制得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在屋里藏好了银子的吴秋菊透过窗棱缝儿瞧见这一幕,也顾不得害怕,立马从屋里冲了出来。
“好女婿!这是咋的啦?咱有话好好说啊!”
瞧着吴秋菊跑出来,文才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的另一个打手就把吴秋菊也控制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们当初给我们假配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后果!”文俊走上前,对着张一牛狠狠地踢了一脚,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这一次状元酒楼为了推出鸳鸯小串,文俊也是投了银子的,文家属于他的那一份银子,全都拿去给了他大哥。
眼下状元酒楼完了,文俊的银子也就没了!
“假配方?怎么可能呢!好女婿,你听俺们解释!”吴秋菊一听到“假配方”三个字,最首先想到的就是文家人一定是认为她和张娇娇从裴家偷来的就是假配方。
所以,在吴秋菊看来,事情正照着她所想的那般走着。
“好女婿,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俺们都不识字,哪里知道那一张配方的真假呢?一定是那裴家人!对!就是裴家的人,是他们藏了一张假配方,故意引得俺们去偷!”
“哎呀俺的天爷啊!这裴家人真是又心黑又缺德啊!俺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害人不浅啊!”
吴秋菊嚷嚷着骂了好一阵,还不带重复的。
这样一番甩锅的话,文才听得烦了,他就让打手把吴秋菊的嘴给堵上。
打手随意捡了块丢在地上的破抹布,塞进了吴秋菊的嘴里。
又脏又臭还混合着鸡屎味道的抹布塞进嘴里,吴秋菊差点恶心得晕了过去。
听不到吴秋菊那聒噪的嚷嚷声了,文才和文俊这才没觉得那般烦躁了。
文才对其余的两个打手说道:“进屋去搜!”
这两个打手随即进了吴秋菊和张一牛的屋子里,“霹雳哐当”的声音立马就从屋子里传出来。
很快,两个打手带着用布包着的三百两银子以及同样用布包着的三张宣纸出来了。
一看这些东西,文才瞬间就明白了!
那三张宣纸,文才都熟悉。
第一张宣纸就是当日他在张家誊写时看到的那一张,而上面的笔迹,就是那位代写书信的摊主的笔迹。
至于第二张和第三张宣纸上,都是文俊写的字。
文才看一眼就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一定是张一牛和吴秋菊夫妇在得到了配方之后,当天就让翠花婶去找那位代写书信的摊主誊写一遍,再编写一份假的配方。
如此,就有了三份配方。
而张一牛和吴秋菊将两份真的配方分别以一百两银子卖了出去。
那一份假配方,却还只卖给了文家第一张。
这也就能完美解释为何现在张家还有三张宣纸以及三百两银子了!
文才一想到自己花了一百两,还只买来假配方里的第一张,顿觉眼前一片黑,差点就晕厥了过去…
好算盘!
这对夫妇真的是打得好算盘啊!
“我倒是小看了你们了!想不到一对乡野夫妇,也有如此的好计谋!”文才冷笑几声,也发狠似的踢了一脚被制伏在地,动弹不得的张一牛。
“原先我以为只要我弟弟哄得你们家的傻闺女把几张配方掉包,就万事大吉。”
“却不曾想,你们早就准备好了一道假配方来糊弄我们!”
“哈哈哈…想我文才这些年走南闯北,从来都是我坑别人,没想到今日却被你们家给坑了!”
文才说着说着,整个人渐渐地就有些陷入癫狂之状了,他蹲下身,揪住张一牛的头发,迫使其与自己对视,“你们把真的配方都卖给了谁?快说!”
张一牛听得云里雾里,本想要骂回去,但他看着文才猩红的双目,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立马就怂了起来,他解释道:“俺们没有把配方卖给别人啊!”
张一牛和吴秋菊确实是没有把配方卖给别人。
但是,仅限于目前而已。
这夫妇二人的计划是,等到明日,张娇娇回门后,再从张娇娇的身上搜刮些银子,然后就带着配方去府城里找大老板变卖。
等把配方卖到了千两万两银子后,就在府城里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当然,这夫妇二人之所以耐得住性子要等到明天之后,也有张娇娇劝说的功劳在其中。
张娇娇听了文俊的哄骗后,为了防止自家爹娘发现第二、第三张配方被她掉包,而闹到文家,坏了她的婚事,她也就哄着自己的爹娘。
说是她嫁到文家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搜刮文家的银子,到了回门那日,一定给爹娘一份大大的惊喜!
吴秋菊和张一牛也就真的信了,因此这些时日就没打配方的主意。
而张娇娇所谓的“惊喜”,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爹娘送银子,她已经顺利嫁进了文家,文家的所有钱财都与她息息相关,她怎么可能拿自己家的钱财去贴补娘家呢!
“你们没有把配方卖给别人,那怎么解释这二百两银子?”文才现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猜想,因此他根本不相信张一牛的说辞。
“…”张一牛还真不好解释二百两的由来,因为那是与配方一道从裴家偷来的。
文才见张一牛沉默,就越发地笃定了他的那一番猜想。
“看来,今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文才向那两个刚刚搜屋子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打手们会意,其中一个立马拔出腰间的砍刀,作势要断去张一牛的一只手。
手起刀落…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来的张老爷子跑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打猎用的长矛尖枪,眼疾手快地射飞了打手抡起来要砍向张一牛的那一把砍刀。
而害怕到极点的张一牛也在此时趁机反抗!
接下来的场面,就很是混乱了…
张老爷子和张一牛常年打猎,身手与力气都是比常人要好的。
又因为到了眼下性命攸关的危急关头,人的潜力也就无限爆发了。
因此,这父子二人对四个打手,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文才没有料到张一牛和张老爷子能与四个打手势均力敌,他当时也气急攻心,冲动之下就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捅向了张一牛。
张老爷子见状,为了解救张一牛,立即发狠似的砍了文才一刀。
被捅的张一牛在吃痛之后,惊讶了一瞬,却很快就反手一刀砍向了文才。
文才就这么送上去挨了两刀,支撑不住就往地上摔…
张一牛趁机想要再给文才补一刀,直接送文才去见阎王!
而惊慌不已的文俊见状,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一刀扎进了张一牛的心口。
最后…
文才和张一牛双双咽气,死不瞑目。
张老爷子痛不欲生,想要让文俊陪葬,却被一个伤势轻一点的打手给拦住了。
文俊趁机就跑了…
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吴秋菊,也在这一刻吓晕了…
“杀人啦!杀人啦…”
裴云婠在裴记忙碌的时候,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裴记的食客纷纷跑出去看热闹。
今日恰好有一队衙差外出公干,路过大王桥外的青云道,也就顺道进裴记来吃素串。
衙差们闻言也立马跑了出去…
裴云婠见着浮光满眼的激动,就道:“你想看热闹就去吧!”
浮光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神色不及出去时兴奋。
裴云婠狐疑道:“怎么,热闹不够有趣?”
浮光点点头,“太血腥了…没趣!”
裴云婠:“…”
不多时,裴云婠看到那一队衙差用门板抬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裴家的院墙门口经过。
还有几个大贵村的村民,也用门板抬着什么东西,走在衙差们的后面。
因为都用白布覆盖了,裴云婠无法断定村民们抬的是不是人。
一些前去看热闹的食客返回裴记,议论纷纷…
“太可怕了!满院子的血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仇大恨,要那么凶残地杀人!”
“瞧见没,死了两个呢!”
“听说是因爱生恨呢!说是张家那头两天才嫁出去的三闺女不守妇道,新婚夜就勾引大伯哥呢!”
“你们说这文家老大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前脚状元酒楼卖的吃食都变味了,后脚又被亲弟弟抓奸在床。”
“要我说那文才死了也是活该!亲弟弟刚娶进门的媳妇就敢动,也真是太不要脸了!”
“要怪也只能怪那张家的三闺女,不知廉耻!”
食客们越说越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明明只远远瞧见的一幕,硬生生地脑补出了很多的画面,创造出了很多种版本的故事。
裴云婠穿梭于食客之间,静静地听着,也没插话相问。
因为她知道,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翌日,福源县的县衙升堂过案,审理大贵村张家的两死六伤的凶杀大案。
文才和张一牛已死,县衙仵作对二人的死因进行了查验。
四个打手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张老爷子也受伤了。
还有一个张娇娇,她是被文俊打伤,腹中已经两月有余的胎儿也因此流掉了…
这些活着的人,以及吴秋菊还有昨日同样躲在家中的张老婆子,都在昨日被带进了县衙,分开审问。
昨日逃走的文俊,在夜里也被衙差们抓回,也被审问了一番。
这些人根本就无需经历酷刑,在进了县衙大牢之后,立马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衙差们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真相,立马又将与之有牵扯的相关的人带回县衙里问话。
而今日,高县令公堂过审,不过是走个形式后再宣判而已。
这件案情的经过,高县令在公堂之上,公之于众。
前来围观审案的百姓们,都听得明明白白。
案情起因就是文才得知裴记要新招两个帮工,就将主意打到了吴秋菊和张娇娇母女俩的身上。
因为文才知道张娇娇和文俊时常偷偷幽会,让文俊哄着张娇娇,再以一百两银子去诱惑吴秋菊和张一牛。
前去裴记偷配方的事情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商定好了。
之后的事,就是文家人与张家人的心思各异,贪心不足蛇吞象,因此导致了最后的悲剧收场。
高县令将整个案情审理一遍后,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恍然大悟了!
吴秋菊知道了张娇娇掉包第二、第三张配方的事,她当即气得差点一命呜呼,她没想到自己生养的亲闺女,真的是个白眼狼!
文家人知道了吴秋菊和张娇娇当初从裴家偷到配方与二百两银子的事。
并且,他们也知道吴秋菊根本没用假配方糊弄他们,因为吴秋菊从裴家偷出来的就只有那一道配方!
那么,就又回到了原点,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从裴记偷出来的那一道配方,它其实真的就是一道假配方!
这个时候,两家人都明白了,纷纷后悔不已…
他们两家人真是蠢得可以!
为了一道假配方而勾心斗角,最后闹得两败俱伤,还闹出了人命!
而作为旁观者的众人,却是唏嘘不已…
谁都没想到,不过是一张假配方,能闹出这么一场大戏!
简直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高县令依法判处。
杀死张一牛的文俊,杀死文才的张老爷子,二人判秋后问斩。
偷盗裴家配方与银子的吴秋菊和张娇娇二人,归还偷盗之物,并且下狱关押十年。
文家其余参与谋划偷盗裴家配方之人,也要下狱关押两年。
对于这样结果,围观的老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