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云婠早起后洗漱吃饭,再去给承国公府的太夫人诊治。
二夫人派来的一顶二人小轿,早早地停在了宅子门口。
裴大柱和王氏以及裴春花三人照例出摊。
因着锦绣楼开张,裴云婠在福源县待了三日。
而这三日,裴云婠无暇兼顾裴家小摊的生意,制作素肉,熬制高汤,配置各种酱料等等活计,也都由王氏和裴春花二人接手了。
这二人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学习和实践,已经基本上掌握了素肉、高汤、酱料等等的秘制精髓。
裴家小摊这三日的生意照旧,没有客人提出素肉面食的味道有异。
因此,裴云婠从福源县回来后,也不再出手,算是彻底地将裴家小摊交由王氏和裴春花二人负责了。
裴云婠带了浮光出门,前往太夫人暂居的宅子。
“松园?”裴云婠下轿后看到宅门口悬挂着的焕然一新的牌匾,略微惊讶。
寓意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夫人身边伺候着的老嬷嬷亲自在宅子门口迎接裴云婠,见她下轿,立马迎上来,“老奴见过裴小姐。”
因着裴云婠的医术精湛神奇,让太夫人转危为安,现在太夫人身边的人,都对裴云婠恭敬有礼。
“秋嬷嬷,请问松园这个名字,是谁取的?”裴云婠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一问。
秋嬷嬷回答:“是二夫人取的。”
“…”裴云婠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裴云婠在与二夫人一来二去的打交道之中,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让太夫人健康长寿这件事,二夫人有着迷之期盼。
太夫人今年七十有余,已经是高寿了。
但二夫人明显地期盼太夫人能活到八十甚至上百岁!
如此一想,裴云婠突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些不自信了…
她哪里能保证让太夫人成为百岁老人啊!
她是人不是神,哪里有那本事打破自然规律不是!
从一块牌匾就感受到了二夫人的浓浓期盼,裴云婠此刻突然就有点不想跨进松园的大门了…
“裴小姐,里面请,裴小姐…”秋嬷嬷不明白裴云婠为何看着一块牌匾就走神了,她连唤了裴云婠好几声,才将她的思绪唤回来。
裴云婠回过神来,向着秋嬷嬷淡淡一笑,“走吧!”
秋嬷嬷在前带路,将裴云婠和浮光带到了太夫人的寝居。
今日是裴云婠第三次来给太夫人诊治,而经过之前的两次诊治,又连续喝药泡药浴了几天,太夫人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如今已经可以坐起,而不是卧床不起了。
当然,下地走动却还是不行,因为她沉珂卧病已久,造成气虚体弱,四肢也是绵软无力。
简单的见礼寒暄之后,裴云婠给太夫人探了脉,再进行施针。
每次施针之后,太夫人都会舒适许多,并且安静地入睡。
太夫人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裴云婠给她诊治施针的时候,都有人在一旁打下手。
因此,等裴云婠施针后,一群丫鬟婆子随即各司其职,也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裴云婠交待了秋嬷嬷几句,就带着浮光出了太夫人的寝居。
一名丫鬟随即迎上来,将裴云婠请去花厅。
花厅里,二夫人正闲适地坐着饮茶,见裴云婠到来,唤人给她奉上茶水后,就将伺候的人屏退,连浮光也被两个小丫鬟带下去了。
裴云婠见二夫人此举,心知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她静静地喝茶,等着二夫人打开话头。
二夫人已经领略过裴云婠沉得住气的这一脾性,也就不再试探,开门见山道:“裴小姐,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裴云婠并不惊讶,只问一句,“你们是指哪些人?”
二夫人愣了愣,她料想裴云婠会有疑问,却没有料到裴云婠问的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原先是我们这一行人都要回京,如今太夫人的病情不宜奔波,她老人家自然是会留下来养病,大嫂与我并府里的几位小姐们依然是要返京的。”
“裴小姐放心,我们会留下足够的人照顾太夫人,只是对太夫人的诊治,还要烦请裴小姐多多上心。”
“对了,马神医也会一道回京,但京里也会派来一位太医,协助裴小姐诊治太夫人。”
二夫人的话,透露的信息非常多。
裴云婠静静听着,脑中思绪翻涌…
承国公府的境况,裴云婠早有耳闻。
自老承国公曾经手握兵权,功高盖主,引得先帝忌惮之后,承国公府就是皇家人的眼中钉。
因此,为了明哲保身,老承国公主动上交兵权,自请解甲归田,带着承国公府的所有人从京中搬离,回到故乡,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而当今皇帝迫不得已选择再次重用承国公府的人,并下旨封赏府中女眷,还以偏远之地苦寒为由,将全府女眷迎回京里。
皇帝的这一举动,其实就是变相地软禁承国公的家眷。
所以,带兵守卫边境的承国公,虽然手握大权,却也不得不因家眷而处处掣肘,受制于皇家。
这也是承国公府的太夫人明明身体有疾,不能长途奔波又不得不回京的原因。
君有令,不敢怠。
裴云婠虽然不知道承国公府的人这些日子做了什么而让太夫人留下来养病,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京里派来的太医,绝对不是来协助她的!
京里的水太深,裴云婠好不容易离开了,自然不想再被卷入其中,当别人家的小炮灰。
“二夫人,我先前就说过,给太夫人治病,前提是必须都听我的,我不管那什么马神医或是京里来的太医,若这些人想要对我的诊治方式指手画脚的话,那就只能麻烦你们另请高明了。”
“裴小姐大可放心,我们心里有分寸的。”二夫人向裴云婠做出的保证也只能点到即止。
“那就好,预祝二夫人返京一路顺风。”裴云婠心知二夫人是无比在意太夫人的身体状况的,既然二夫人能作保,就说明这些事都在她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如此,裴云婠也无需操心,只需要专注于给太夫人治病即可。
二夫人微微颔首,“太夫人的病,麻烦裴小姐了。”
“不麻烦,我是医者,我会尽力而为。倒是有一事,我还得感谢二夫人帮忙。”裴云婠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欠二夫人一句道谢。
二夫人故作惊讶,“何事?我怎么不知。”
裴云婠看着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的二夫人,摇了摇头,“大前日在福源县城里有一家名叫‘锦绣楼’的店面开张,第一日只有县令之女光顾其生意,之后几日却是门庭若市,宾客如云。这件事,还得多谢二夫人。”
听闻,二夫人依然装作不知,“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二夫人…”裴云婠努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素闻高小姐眼高于顶,胭脂水粉、首饰衣裳都是去府城里买,从不逛县里的铺面。”
“我虽对我那锦绣楼有信心,但开业第一天就能把高小姐吸引过来,还使得她豪爽地大肆购买,也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售卖的成衣所用布料,绝对入不了高小姐的眼。”
“除非…有人刻意引导她前来或是直接命令她前来。”
“并且,在高小姐之后,半数的福源县富户闻风而动,都来光顾我们锦绣楼,这就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了。”
若不是锦绣楼第二日和第三日的生意火爆,并且购买成衣的顾客主要都是福源县的富户,裴云婠就真的会单纯地认为高小姐走进锦绣楼来是个偶然,她是被锦绣楼里款式新颖,绣工精致的成衣吸引过来的。
裴云婠说完就静静地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在裴云婠的目光直视之下,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不显任何慌乱,可见其心思也是个深不见底的。
“裴小姐果然如我所想的这般聪明。”二夫人缓缓地吐出一句夸赞的话。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二夫人,您其实无需如此大费周折地考验于我,若是我联想不到是您在背后助我锦绣楼生意红火,若我没有您预期中的那么聪慧,您就会决定不让我给太夫人治病了吗?”
“再有,我聪不聪慧,与我的医术之间,其实是没有必然联系的。多少杏林医痴都是医术高超而头脑简单的啊!”
裴云婠是真的觉得二夫人对她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只想给太夫人治个病,再换来大贵村的一座桥罢了。
偏偏二夫人却总想窥探到更多,想要更加了解裴云婠,不仅仅是她的身份,还有她的脾性。
“二夫人,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我和你们承国公府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利益冲突。”
“总之关于锦绣楼的事情要谢谢您的帮忙,但是,我并不是没有能力将锦绣楼的生意做好,我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
“您一出手,虽让我事半功倍,但同时,却也让我欠了您一个人情。”
“我这人最不愿欠人情,因为人情债最是难还。”
“我做事宁可进展缓慢一些,也不愿承别人相助,因为我很享受自己动手,脚踏实地的辛劳成果。”
裴云婠明确表态,态度严肃执拗。
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裴云婠目前最想要的是发家致富,但她却从未想过一夜暴富。
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会太容易失去。
她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循序渐进后,假以时日,她定能富甲一方。
二夫人这下是真的被裴云婠给惊讶到了,她瞪大双眸,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裴云婠。
对于裴云婠的这一番话,二夫人仔细琢磨了一阵才消化完,她发现自己对裴云婠更加地另眼相待了…
二夫人初见裴云婠时,就被她那果敢利落的行事与精湛的医术惊艳。
而之后的几次会面交谈,二夫人又觉得裴云婠聪慧机灵,甚至还有些小心机。
二夫人确实是让人同高县令打了招呼,让他照拂裴云婠一二。
此举,既是对裴云婠救治太夫人的一种感恩,也是对裴云婠的施恩。
二夫人想要以此人情,获取裴云婠对太夫人更加尽心的医治。
“倒是我唐突了呢!裴小姐多虑了,我此举并非是以恩要挟,只不过是与裴小姐一见如故,又感念裴小姐医术超群,便想着为裴小姐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二夫人机智地将话圆了回来。
就算心底的打算被裴云婠说破了,二夫人也是不会承认的。
裴云婠淡淡地笑着…
呵呵哒…
您身份高贵,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离开松园之后,裴云婠带着浮光出了多福镇。
站在镇外的官道上,远远瞧着正热火朝天忙碌着的百人修桥工人队伍,裴云婠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位高权重还财大气粗的承国公府啊!
既有官府助势,又不缺银子,裴云婠相信,她预期中的石桥,不用很久就能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