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有人。”唐熠放下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唇角,口气很淡。
碗里还有大半面糊,看样子,这个话题使他没了食欲:“唐焌一家四口,还有玫姨都陪在他身边,他每年花几百万美元养家庭医生、养身子,他至少能活到一百岁,说不定比咱俩都长寿,就别操心他了。”
蒋凡晞狐疑看着他:“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你???”
她看到唐熠脸颊咬肌部位鼓起来,正紧咬着后槽牙,便就知道这对父子肯定是闹矛盾了。而唐熠绝口不提因为什么事情,蒋凡晞猜,可能和自己有关。
她才发现唐熠被软禁后,她从来没去关注过唐家人对此是什么态度。
想必对她意见应该很大。
可看唐熠这样子,也是问不出个什么了,蒋凡晞默默将凝在舌尖的话吞下去,转而说:“你和你爸,这两年都没见过面?你不想他吗?”
唐熠嘲讽地笑了下,移眸看向窗外:“有什么好想的?他本来也就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没养过我,也没爱过我,我除了身上有部分他的基因,其他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我想一个陌生人做什么?”
蒋凡晞听明白了。
唐熠因为认为唐世明不爱他,所以他冰封自己的心,选择与唐世明情感割裂。
她试着劝他:“他是你父亲,怎么可能会不爱你?不爱你,他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思争取你的抚养权,把你带到美国,教你在商界立足。”
唐熠冷冷一笑,垂下眸子。那双眼睛不再深邃犀利,只剩下脆弱与茫然。
“我妈过世之前,他有整整十年时间可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可他没有,他连我妈的葬礼都懒得参加。一听说我妈走了,立刻跨洋夺抚养权,跟两个刚经历丧女之痛的老人打跨洋官司。官司整整打了四年,把两个老人和舅舅折磨得苦不堪言。你以为他这么做是在乎我吗?他是在报复,报复两个老人和舅舅当初支持我妈跟他离婚!所以他要折磨我们!”
他红了眼眶,紧紧咬着牙,咬肌连着太阳穴一片全是紧绷的。
蒋凡晞震惊。
唐熠之前说起父母家的恩怨,向来都是轻描淡写,从未有这么浓烈的情绪外露。他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才会把话说得这么狠。
蒋凡晞又心痛又无力,站起身,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掌心温温柔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引导他放松情绪。
“好,不说他了。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以后我们会有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她不清楚当年的内情,不方便再多提以前的事情,连劝都不好劝。
见唐熠情绪还紧绷,她揉了揉他的脸,转移话题:“之前我让你有空给孩子想名字,你想了吗?”
“没有,”唐熠声音低下去,“忘了。”
哪里是忘了,而是官司输了后,没自信自己能恢复自由,消极地盘算着离开蒋凡晞,没敢奢望他们能有孩子。
蒋凡晞那么敏锐的人,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前两天被婉转建议离婚的阴影卷土重来,她心里一揪,脸贴着他的,小小声问:“你不会心里还想着离婚的事情吧?”
“…没有。”
蒋凡晞叹气,问他:“如果我答应离婚,你打算怎么办?像你爸那样,找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陪着打发下半生?”
“我不会再婚。”这话倒是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想拖累其他女人?所以要孤独终老?”
“我没那么伟大。”
“那?”
唐熠不说话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凡晞笑了下,放开他,坐回对面,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看,敏锐地捕捉他脸上每一丝表情。
“如果我们离婚了,我妈应该会立刻帮我安排相亲。我一婚没办过婚礼、没生过孩子,工作也还行,应该不难找对象。遇到一个对我好的,长得帅的,我也喜欢他的,很快就会再婚生子,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在美国,我在国内,隔着一个太平洋,几乎也不可能有来往了,即使我心里对你还有留恋,想把你发展成情人也不太方便,从此我们跟陌生人也没多大差别了。”
她语气很轻柔,娓娓道来俩人离婚后可预见的结局。
唐熠情绪被成功转移,脸色很难看,黑着一张脸说:“我说过了,死都不离婚!”
蒋凡晞笑,叉了一颗草莓,喂到他嘴里:“这就对了,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孩子的名字赶紧想起来,一男一女,英文名中文名都要。”
唐熠乖巧地把草莓含进去,双唇紧闭,下颌骨一动一动地咀嚼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怨怼地看着她。
那眼神大概是在说——大过年的要这么折腾人?
蒋凡晞闷笑,低头吃了一口面糊,随即嫌弃道:“都糊了,好难吃,不吃了!”
她起身收餐具,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
唐熠这爱藏话的毛病,有时候也挺叫人头痛。而且他想得多想得深,自己在那边想、做决定,不跟人商量,然后突然有一天,爆出一个事儿。
不管是之前买光刻机的事情,还是这次提分开的事情,都叫蒋凡晞心有戚戚。
婚姻生活和配偶都一样,没有绝对的完美,只能说大方面满意了,其他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宽容一些,相互理解一些,傻傻地把日子过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她年轻时自卑又骄傲,表现出来的便是钻牛角尖,过度解读唐熠的无奈之举、无心之言,明明心里还爱着,却又跟自己过不去,跟他过不去。
反而这几年有了一定经历,越发懂得怎么爱唐熠了。
蒋凡晞把厨房收拾好,又回浴室洗手,擦手霜的时候,听到门铃响了,以为是徐斌来拜年,便没急着出去,慢悠悠地擦着手霜。
“你来干什么?”
突然传来唐熠一声怒吼,蒋凡晞正擦着手霜的手一顿,吓一跳,赶紧从浴室出去。
唐熠人站在大门内,横眉冷对地看着门外的人,一手握着大门的球锁准备随时关门。
“谁啊?”蒋凡晞赶紧走过去,看清楚站在门外的人,登时头皮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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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