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鉴类函》卷四有云:“苍龙有四:一曰天龙,驻天守殿而伴神明者;二曰神龙,兴云致雨而益人间者;三曰地龙,决江开渎而兴水患者;四曰伏(藏)龙,潜于地而卫冥人福藏者。”
苍龙之外,又有螣、虺、蛟、应、螭、虬、火、蟠、蜃等奇龙,其区别在于有无鱼尾、鹿角、羽翅、鹰爪、金鳞,这鹰爪是四趾还是五趾,出行是否伴随烟火蜃气等等。
(若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机会开个单章专门介绍一下,就不在正文当中浪费笔墨了。)
那一夜杨从循和胡三之所以会在黑水上游一支不知名的小河上栽跟头跌份儿,无非就是这俩人在关外连番历险得胜之后有些飘了,认为自己连刀枪不入的金罡尸狼都能对付,此时又拿住水中犸猊喜好月夜弄珠的短儿,想来顺手料理也不费什么力气,却不想最终落了一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下场。
闲言少叙。
事发前的那一刻,杨从循正和胡三坐在木筏上闲聊,其内容不外乎等料理完水中的犸猊,两人该去何处寻点吃的来果腹。
自打从杨从循口中得知,自己用尾巴垂钓江鱼是白费力气之举后,小狐狸气哼哼地毛尾巴从水里拖出来,叠放在手爪上拼命地搓挤:“哼,说甚要珍稀水生族类,敢情她们格格坳族人身上穿得不是哲罗鱼的鱼皮?我就不信了,多煮它个十七八条的就能将这条河里的鱼吃尽了…妈呀,杨兄你背后那是什么?”
猛听得小狐狸一声惊叫,杨从循下意识顺着胡三手爪指出的方向往身后一看,顿时也脱口惊呼一声。
只见一条浑身好似烟墨染就的黑龙将身悬在水下两三尺的地方,从二十丈开外,朝着木筏所在方向直直地撞了过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条烟龙并非寻常龙种全身罩鳞着甲那般模样,而像一棵遍体生瘤长疣的枯木…这条烟龙每在水中前进一尺,其周身所生怪瘤就在流水的冲击下疯狂地来回扭动摇摆。
此情此景,真个令观者周身滚烫的鲜血都为之一寒。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杨从循从水中烟龙所带来震撼中惊醒过来,后者就已冲过十余丈的距离,来到木筏之前。
也许是悬挂在木筏之下的河蚌终于引起犸猊的注意,这条烟龙冲到距离木筏丈许远近的地方就生生扎住去势,接着便小心翼翼地绕着木筏兜起了圈子。
犸猊这一丝迟疑终于给了杨从循下手应对的时机,只见后者用手在木筏上轻轻一拨,将一根打有一个粗大绳结的索子抄在手中用力一拽,一圈原本蒙扎在蚌口上鹿皮应声而落,顿时就从半张的蚌壳缝隙中透出一缕缕清光晕彩的珠光。
今日午间,杨从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青璃呲牙咧嘴地恐吓威胁,终于劝得‘眼中一文钱也大似天’的财迷胡三点头,将那九颗从蚌肉中刨出的大珠放回蚌壳中当成诱饵。
那犸猊本就恋珠成性,更兼胡杨两人一早将蚌壳中遮掩珠光的蚌肉尽数挖去,使得珠光更胜往日。
如此一来,犸猊怎生耐得住心中的贪欲,登时就将身吐信毒蛇般来回一盘,猛地将头尾挺直,朝着珠光大放的巨蚌直扑过去。
既然决意蚌口夺珠,水中的犸猊一改先前悄无声息的潜游,甩起尾巴重重向身后一拍,立时在河中炸起铁锅大小水泡,并借着水泡破裂那一瞬间的势头,一头钻进双壳微张的巨蚌之中。
待在木筏之上的杨从循万没想到犸猊竟然如此轻易就钻进自己的陷阱,一时间无暇多想,猛地发出一声暴喝,将手中握着的绳索重重一拽,登时就将那对支撑起双壳的木楔带出水面。
前文讲过,这个悬挂在木筏之下的河蚌已经被杨从循事先设下陷阱,只要拔出支撑双壳的木楔,两扇微微开启的蚌壳就会在机关的作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闭合,将钻入蚌壳内夺珠冒失鬼夹住。
届时,这夺珠的犸猊失去口舌爪牙之力,之后是刮鳞割肉,还是放血抽筋,就全看胡三明日早餐想怎么吃了…
万万没想到,两扇蚌壳刚一闭拢,被壳口夹住身子的犸猊就在剧痛之下拼命扭动抽搐起来。
而后留在蚌壳之外的多半截身子,突然“哗”地一下,分散成数百条腹部色作青灰,唯独脊背微微发黑,个头在七八寸上下的怪蛇!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怪蛇虽然身躯不大,却条条在头顶正上方生有一张径逾一寸,中间还满是尖牙的圆形巨口。
谁能想到,这条如同烟墨凝成的犸猊,竟然是由上千条圆口怪蛇头尾勾连而成?!
谁能想到,所谓犸猊,就是一群在头蛇引导下四处吸血茹鱼的圆口怪蛇所组成的蛇阵。
在头蛇引导束缚下,绝大多数怪蛇如同被催眠一般,整齐机械地跟随头蛇集群分散,这才能波澜不惊地穿过密实的水藻丛。
现在看来,杨从循设置的巨蚌陷阱竟然是弄巧成拙作茧自缚之举…头蛇一旦被困,原本浑浑噩噩聚在一起的怪蛇登时扭动着身躯四散开来。
其中更有数十条慌不择路之辈被拼命挣扎逃窜的同类挤到杨从循与胡三立足的木筏之上,登时就焦躁不堪地“唧唧”鸣叫起来。
眼见那些一边来回扭动身躯蹦跳挣扎,一边疯狂地“唧唧”鸣叫的圆口怪蛇,原本惊疑不定的胡三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提起尾巴掂着双脚,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条距离最近的怪蛇,略微迟疑之后,就壮起胆子,用爪子卡住怪蛇的‘蛇头’,将滑不溜秋的蛇身提了起来。
“哟,杨兄你快看,这怪蛇口中怕不得长它几百颗尖牙!”
好奇心极重的胡三一只爪子卡住怪蛇的脖颈,另一只爪子挑出两根指甲勾住怪蛇圆口两端用力一分,露出一嘴参差不齐的怪牙。
胡三刚往蛇口内瞥了一眼,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接着将手中怪蛇高高举向杨从循的方向。
借着天上明亮的月色,杨从循看见一副能将其生生从熟睡中惊醒的恐怖场面…那圆口怪蛇口中的牙齿竟然不是上下对生,而是像轮毂之上的铆钉般一圈接着一圈地排在蛇口之中。
远远望去,数百枚蛇牙牙尖向外,一圈圈地倒生在肉红色蛇口之内。
伴随着青灰色蛇身每一次扭动,黄白色的尖牙相互挤压碰撞,看得人心惊魂惧,一时间竟有自家身躯行将被撕扯粉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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