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也是侥幸言重,承让!”
成功算计了关羽,心中暗爽的楚云还虚伪地装模作样道。
算不上垂头丧气,但关羽的神情显然变得有些低迷,输给楚云欠下对方一个人情本不算什么,关羽虽不好赌但至少愿赌服输还是做得到,他心疼的是与那上千匹战马失之交臂,要知道千匹战马兑换成钱粮少说也要几千万钱,几十万石粮草。
还好他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楚云预先设计好的一个圈套,别说一千匹战马,楚云手里连一百匹驮马也拿不出来。
整理过一番情绪后,楚云留下甘宁统率其麾下千余轻骑在此伺机而动,并与关羽还有其他羽林众将们,率领余下的近万精骑放慢脚步,缓速保持在绝不会被敌军发现的安全距离,跟在刘琦这两万五千大军的背后。
选择甘宁留下观察留守营中的荆州军,是因为楚云觉得甘宁处事机敏,善于随机应变,且自从上次吃过一顿军棍导致屁股开花,甘宁那我我行我素、放荡不羁的风格已大有收敛,至少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贸然行动。
本以为不会再被楚云单独委以如此重任的甘宁,收到此命令可谓异常感动,楚云此举让他明白自己在楚云心中的地位并未因先前巡逻不利一事而有所下降。
为了隐匿行踪,楚云、关羽等人只得接着微弱的星光在幽静黑暗的森林中牵着各自的坐骑摸黑前行。
他们必须足够小心,即使与刘琦大军相隔足够遥远的距离,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如果哪一匹战马发出声音,也难保敌人不会有所察觉。
“中郎将…”平时讲话中气十足的关羽此刻也唯有夹着嗓子悄声说话,“中郎将打算何时进攻?”
“待出了这林子,那时敌军会靠近城门三里左右,我一声令下即可全军突击,长驱直入,攻其中军。”楚云没有可以压低声音道。
“为何等敌军向宛城发动攻袭时,再趁机进攻?”
当荆州军开始着手攀爬城墙,推运简易的攻城器械时,确实是袭击他们的最佳时机。
“我担心宛城内的守军已濒临极限,不堪再战,若是放入对方太过靠近城墙,城内恐有失。”
楚云此举确实藏有私心,想起自己与路招初逢时虽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宛城之战时众人有同舟共济之情谊,后来二人携手治理宛城,也算是有兄弟之情,楚云嘴上不说,心里却对路招的处境颇为担忧,想起路招留在宛城以寡敌众支撑这么久,也算拜自己所赐,再让路招面对更多危险,楚云着实于心不忍。
“也好,至少如此可保宛城无虞。”鉴于楚云才是主帅,且这一路上楚云对自己不曾以降将看待,态度自始至终颇为恭敬,关羽没有与楚云唱起反调。
简易的攻城器械携带起来相对更方便,但还是大大拖延了刘琦大军的行进速度,为保证攻城器械如期而至,直至子时,刘琦麾下的荆州军们才艰难地自凹凸的山脉上,推动着器械们来到距离宛城南门不足四里的距离。
“中郎将,该动手了!”夜光下,关羽炯炯有神的一对丹凤眼中凶芒闪烁,手中青龙偃月刀的刀锋上,正向四周散发着森然凛冽的寒气。
“有关将军在,在下断不敢献丑,不如就由关将军率五千并州铁骑先行破敌,在下在后方静观其变,为将军掠阵,如何?”
此时出手敌军虽众,却定能出奇制胜,一举得手,楚云不愿在关羽面前抢他风头,于是将这立功的机会让给关羽。
“关某正有此意!”闻得楚云居然肯将五千并州铁骑全部交由自己统领,关羽欣然点头道。
曹昂在并州铁骑中深得人心,以现在五千并州铁骑的忠诚程度,楚云不认为关羽有本事带他们做些什么违逆之事。
“此役非同寻常,刘琦定是在留守大营,眼下敌军领兵之人,恐怕是张绣、贾诩二人!贾诩足智多谋,阴险老辣;张绣更是童渊弟子,人称‘北地枪王’!将军千万要小心啊!”楚云看似在关怀叮嘱关羽,其实又是在变相的施展激将法。
“哼?‘北地枪王’?虚名而已,待关某将他的人头提来,给中郎将看一看那所谓的‘枪王’,是否比别人多长一只眼!”
平心而论,张绣武艺绝对不俗,当日宛城之战,能在典韦手下过数招,可勉强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既然关将军信心满满,在下拭目以待。”
言毕,关羽点兵点将,一声令下,窜出密林的五千并州狼骑骑上各自的战马,熟练而迅捷地结成前锋如锥头般尖锐的锥形阵,并整齐地保持着阵型,向正缓慢前进的荆州军中军大举冲杀。
阵阵雷鸣般的蹄铁声震耳欲聋,如万马齐鸣般,整片大地仿佛都在为之震颤。
锥形阵的前锋之将必须是勇不可当的猛士,关羽驱使赤兔一马当先,青龙偃月刀刀光所到之处,必有敌军的人头落地。
步军在猝不及防下,被精锐重骑兵以全速侧袭或背袭,这种打击是相当致命的,当荆州军们听到马蹄声时,已来不及做出足够快的应对。
并州铁骑们吃着精铁炼制而成的乌黑马槊,在坐骑冲刺速度的加持下,在数息之间,一轮冲锋就刺穿了上千位荆州军的身体,一时之间四处血肉横飞,随着铁骑们毫不拖泥带水地抽回手中的兵器,因刺伤、践踏、慌乱误伤而倒下的荆州军数量剧增。
近日以来,刘琦等人一直派人牢牢盯紧周围曹操治地各处兵马的动向,在确认无援军前来救助宛城后,贾诩才决意向刘琦进言,设此夜袭宛城之计。
此刻正在前方领军的张绣、贾诩二人见身后中军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大股重骑兵所袭,且几乎被硬生生地撕裂开一条大口,想通过三言两语的指挥将中军在短时间内重新收拢结阵迎战,已经不可能了。
“这…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几千精骑!我们为何没收到消息!”披着一身反射着皎洁月光的亮银甲,张绣在战马上因惊异而紧捏着手中的红缨枪,叹道。
与张绣的一脸惊愕不同,贾诩略显苍老的面容之上在闪过须臾的惊讶后,取而代之的是惊喜,最终定格在那上面的,是狂喜。
“是他!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贾诩的语气充满狂热的气息,简直如同具有信仰的虔诚教徒即将面见自己心目中的神明一般,激动不已。
“他?是谁?”张绣一头雾水地问道。
贾诩保持着笑容,眼神中憎恨、期盼、紧张等多种情绪交织混杂在一起,颤声道:“就是那个从我们手中夺走宛城的小子!若不是他,此刻曹操恐怕都死在我们的手里了!”
“先生说的,莫非是那楚云小儿!”张绣的心同样开始躁动,若不是一只手正握着红缨枪,此刻怕是忍不住要摩拳擦掌一番。
“一定是他!”自宛城一战,贾诩算无遗策的谋划以失败告终,他苦思冥想,一路刨根问底终于得知洞悉自己计划的,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叫做楚云的少年。
从那以后,“楚云”二字近乎成了贾诩的心魔,他不惜劝说张绣委身于刘琦麾下,为刘琦一心效命数月之久,就是为了借荆州之力,有朝一日击败楚云,夺回失去的身为不败谋士的尊严。
一路走来,与贾诩可谓“肝胆相照”的张绣闻言,愤声道:“我这就调转前军,无论对手究竟是不是楚云,我都要会一会他!”
拜楚云所赐,张绣从一方诸侯沦落成为刘琦麾下的一员战将,他对楚云的恨意虽比不上张绣那般强烈,却也只是稍逊一筹。
“不!将军!”贾诩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可怖,“我们要做的不是在此时与他一决雌雄,而是以防守为主,整顿乱成一团的中军,然后,撤回大营。”
“撤?!”张绣难以置信地盯着贾诩接近扭曲的脸。
“当然,撤退。”贾诩接下来用完全不像是在谈论敌人,更像是在向他人介绍挚友般,笑道:“楚云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清楚我们的一切状况,若是没有把握在此时此地吃掉我们这两万五千人,他怎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向我们动手?”
如果是别人讲出这番话,张秀只会嗤之以鼻,觉得对方是被吓破胆,但贾诩不同,他像是永远都会保持着冷静,运用自己的智慧,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一切难题在他的面前,都将被迎刃而解。
在数次为不停劝告付出代价后,张绣现在对贾诩有着毫无保留的绝对信任。
“好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你所说,这两万五千将士若是折损在此,非但不能夺回宛城,无法洗刷耻辱,还要承担罪责。”
张绣最渴望的就是借此机会夺回宛城后,让刘琦张口为自己向刘表说几句好话,容他继续坐镇宛城,替他刘景升看家护院。
哪怕有着为人做看门狗的性质,也总比郁郁久居人下的感觉要好上许多,张绣已经压抑自己数月之久,铆足了劲,如今宛城攻克在即,越是最后一刻,张绣越是不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前军在张绣、贾诩的指挥下,很快改变方向,保持着肃然严密的阵型调头向后推进,盾矛手们在四周结成如马其顿方阵般的长方形矩阵,步伐一致地均速支援被冲散得七零八落的中军。
情况对于荆州军来说很紧急,可越是紧急越是不能混乱,如果为急于与中军会合而放弃阵型,那么即使很快赶到中军所处的位置,也只会因阵型散乱而与已乱成一锅粥的中军们一同迎接并州铁骑们又一次毁灭性的冲锋践踏。
攻城时骑兵的作用很小,此次张绣、贾诩二人因而将军中三千骑兵全部留在大营,这也成为眼下不宜与对方的精骑们放手一战的关键因素。
对方有着绝对的机动性优势,除非敌将是个愚蠢到无可救药,会下令铁骑们对如铜墙铁壁般的盾矛方阵发动自杀式冲锋的疯子。
否则,就算张绣此去能击败敌军,也无力阻止敌军撤退,只能用箭矢作为饯别之礼,目送敌军逃离。
将中军一分为二,强行撕裂出一条大口的关羽等人,见张绣挥军回援的步伐稳健,阵势丝毫不乱,连忙中断调头进行反复冲锋的动作。
远在后方掠阵的楚云见状,眉头微皱,见张绣、贾诩做出最冷静合理的应对,心想此二人果然没那么好对付。
陈昭见状,向楚云提议道:“中郎将,敌军阵型严密,进退有度,关将军定然不会再直冲敌阵,不如由我率麾下的弟兄们对敌军进行袭扰,如何?”
陈昭麾下的羽林弩骑经其调训数月,如今不说弩箭例无虚发,也是精准非常。
“不可。”楚云看着荆州军外列的枪阵后,穿着轻型皮甲手持弓弩的射手们,正全神戒备地握着各自的远程武器,立刻否认陈昭的建议。
“敌军少说也有四五千弓弩手,并藏身在盾牌之后,你以千人与之对射,必败。”楚云见陈昭有所不解,当即解释道。
骑射手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在大军交战时,利用轻装快马绕至敌军侧翼,后方,射杀对方持盾步兵的背面进行射击,或保持距离袭扰敌军落单部队、重骑兵。
如果让骑射手与敌军正面交战,与成群结队被盾牌保护起来的弓弩手对射,自是必败,就算是同等条件下的对射,也是吃亏的。
残酷的现实:一匹战马的性命比一名普通弓弩手的性命还要值钱得多。
陈昭也算有经验的老将,在楚云三言两语的点拨下,马上会意到自己方才的建议有多愚蠢,挠头一笑,尴尬道:“是末将糊涂了。”
“无妨。”楚云谈笑安慰道:“我倒是令有计划要你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