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云没记错,历史上郭嘉于公元207年去世,距今刚好近十年,与乔紫清所估计的相差无几。
“可是…什么药能治得了他这…”那“纵欲过度”四个字,楚云即使耳根通红,也是难以启齿,说不出口。
“废话,当然是补药咯。”乔紫清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唯有恰到好处的搭配,才能调制出适合他当前虚弱体质的补药,若是药力稍浅,则起不到扭转其羸弱的效果,若是药力稍强,以他现在的情况,下场会如何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显然,下场就是虚不受补,有性命之虞。
“那就劳烦你了。”感到安心的楚云对待乔紫清的态度也变得更为客气。
“彼此彼此,二姐夫那里就有劳你去劝言了,不过嘛…”乔紫清再度露出笑意,用半开玩笑的方式讲出颇具威胁意味的言论,“如果你失败了,或是故意不尽全力去做,若是以后让我听到姐夫遇刺身亡的消息,我今日有法子救人,明日就有法子害人,而且我保证,任何人都查不出与我有关。”
好似不曾沾染尘埃的笑容,讲出的言论却让人细思极恐,然而楚云没有因此动怒,因为他知道乔紫清并非真的在威胁自己,这只是她独特的“叮嘱”方式罢了。
“知道你厉害,放心吧。”哄了乔紫清一句,楚云向她道声“告辞”,便斩去那几分留恋,起身向邻近的驿馆房间而去。
这房间的主人,自然就是周瑜周公瑾。
“烦请通报一下,在下楚云,前来拜会公瑾先生。”楚云冲站在房外正不住打量着自己的两位满脸严肃的守卫,彬彬有礼地说道。
两位守卫的身披轻巧灵活的薄片甲胄,甲片呈黯淡之蓝色,这种盔甲能在尽可能不影响穿戴者灵活性的前提下,为穿戴者提供更多的保护,虽不算美观,却很实用。
这种盔甲在中原并不受喜爱,可见他们二人定是随周瑜一同自江东而来的亲卫。
他们腰间佩戴的刀鞘更是光辉闪闪,像是崭新之物,暴露在外的双手上满是老茧,想必皆是刀法精湛的高手。
“请中郎将稍后。”二人皆识得楚云的身份,对楚云如此礼貌的态度有些惊异,其中一人应了一声,便小心地推门向周瑜汇报。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那名亲卫回到楚云面前,低头道:“中郎将,我家主上有请。”
“多谢。”一声言谢后,楚云翩然一笑,步入房内。
房内,周瑜正摆弄着自家最喜爱的青铜酒壶,一如先前郭嘉前来造访时那般,亲自温其酒来。
他的打扮算不上雍容华贵,却大方得体,乌黑发亮的锦袍下,白里透紫的内衫与之相得益彰,如此一位美周郎,一举一动都由内而外散发着优雅的气息,若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得见此景,定是难免怀春。
充盈四散在整个房间的酒香,让楚云心旷神怡,竟情不自禁地感到阵阵陶醉。
“拜见公瑾先生,先生真是好雅兴啊。”楚云主动打起招呼道。
周瑜提着温热的酒壶,扭过头将之放置在客桌之上,向身旁的座位摊开手,向楚云悠然笑道:“中郎将太客气了,请入座。”
楚云也不客气,泰然落座在周瑜正对面,正欲开口,周瑜却先行寒暄问道:“在下听闻,奉孝先生身体有所不适?可有大碍?”
为周瑜如此灵通的消息感到惊愕,楚云将惊讶压在心底,不动声色地淡然回应道:“公瑾果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奉孝身体确实有异,不过已无大碍,多谢先生惦念。”
“无大碍就好。”周瑜说着,用清水将桌上一青铜酒樽用清水细细洗涮了一遍又一遍,再抬起酒壶在其中倒满热气腾腾的美酒,“中郎将,请。”
楚云此次倒是比郭嘉要痛快得多,他端起酒樽不多言语,直接将樽中美酒尽饮入喉。
“好酒,在下不请自来,本是不速之客,公瑾却以美酒相待,真君子也。”感受着杜康酒中引人回味无穷的甘醇,楚云既赞叹起此酒,也赞叹起这美酒的主人。
“中郎将此言未免太见外了,你我有连襟之谊,又岂是外人?我周瑜所处之处,只要你想来,我随时欢迎。”说着,周瑜也不甘示弱地自饮自酌一杯,又道:“实不相瞒,我对中郎将之才钦佩已久,巴不得能与中郎将你把酒言欢私会畅谈,只可惜碍于彼此身份,才未曾相邀。
今日中郎将主动来访,我周瑜求之不得,只是不知中郎将此行,可是有要事相谈?”
楚云是曹操的亲信重臣,周瑜同样是孙策的嫡系心腹,以二人如此敏感的身份,若私下相会,难免引人猜忌,有背主之嫌。
为了避嫌二人不该私下相会,以免传出去落人口实,这个道理周瑜明白,楚云同样也明白。
因此,周瑜料想若非有要事要与自己相商,楚云绝不会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贸然前来拜会自己。
“公瑾先生心若明镜,在下佩服,实不相瞒,在下事情,确有要事相告。”楚云佩服周瑜机敏的同时,作揖回答道。
“中郎将请讲,在下愿洗耳恭听。”周瑜也不拐弯抹角道。
感受着酒樽自指尖传来的余温,楚云将手收回胸前,正色庄容道:“想必公瑾先生也有所猜想,在下接下来要说的事,干系重大,不知公瑾可信得过我这个外人?”
周瑜整个人怔住了好一阵,他没想到楚云回如此直白露骨的发问这么尖锐的问题,习惯与江东众士族勾心斗角的他,确实吃一大惊。
“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中郎将既然已经与紫清定下婚约,与我也就有了连襟之谊,如此一来,又岂能算作外人。”周瑜客气地以无懈可击的方式回答道。
楚云闻言却连连摇头,脸色庄严地继续问道:“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暗话,你如此言辞,与惺惺作态有何分别?若先生不肯以诚相待,在下愿就此告辞。”
说着,楚云霍然起身,作势欲离去。
二人各为其主效忠,言语之间若不相互提防才是怪事,周瑜这打起官腔般的言论,让楚云颇为不快,生出以退为进之策。
周瑜哪里肯放这话里有话的楚云就此离开,连忙赔礼道:“中郎将莫要动怒,是在下言语有失,在下承认,在下信的并非中郎将你,而是紫清丫头的眼光。”
“哦?”楚云下意识地开口道。
“中郎将有所不知,早在江东时,紫清听到中郎将的事迹后,对中郎将可谓推崇备至,甚至扬言今生非中郎将不嫁,我家孙老夫人原本为她寻了几乎士族大家的公子,她一个也瞧不上,最后老夫人和我们都拗不过她,才不得不同意带她来此,与中郎将你相见…”
这番话,周瑜倒是说得情真意切,楚云也能理解他的心意,二乔与乔紫清是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姐妹,孙策与周瑜爱屋及乌,对她同样爱护有加,孙家一家将她视为公主捧在手心,又岂会忍心任由她远嫁至此?
楚云心中感慨乔紫清的决意之余,面色稍缓,重新入座道:“既然公瑾肯信我,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愿意献上几句奉劝之言,望公瑾肯替我转达给伯符将军。”
“中郎将请讲。”出于对楚云的敬畏与忌惮,周瑜当即竖起耳朵,精神高度集中。
“伯符将军勇冠一世,用兵如神,战则必胜,攻则必取。其武略足以与西楚霸王相提并论,若论能征善战者,天下能与伯符将军相比肩之人,可谓屈指可数。
可是,依我看来,伯符将军大难不远矣。”
周瑜脸色骤变,有惊恐,有疑惑,却唯独没有愤怒。
他知道,楚云专程来此拜访自己,绝不会只是为了激怒自己引起争吵,他说出这番话,一定有他的道理。
“愿闻其详。”周瑜冷静地说道。
“据我所知,伯符将军性情豁达,虚心受教,但对敌人向来狠辣,杀伐果断,难免引得小人暗中嫉恨。
而他向来轻而无备,自恃勇力过人而忽视自己的个人安全,若贼人暗中谋害于他,趁其孤立无援时下手,哪怕是下流刺客,若以众欺寡,有心算无心,伯符将军一时大意,岂不容易为奸人所害?”
楚云的话如当头一棒,震得周瑜如梦初醒。
其实,自先前郭嘉离去后,周瑜就一直心神不宁,只因纵使郭嘉隐藏的极为巧妙,周瑜还是从他的细微神情中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郭嘉,自认为胜了他周瑜。
可周瑜苦思冥想,仍意识不到自己究竟是漏算何处,使得郭嘉自觉获胜。
今日听楚云所言,周瑜总算得以领悟,郭嘉早有预见而他周瑜未曾想到的,正是孙策忽视个人安危的这一重大问题!
在此乱世,寻常士族子弟尚知重视此节,孙策身为一方诸侯霸主,更当谨小慎微才是。
要知道,死在孙策手中的名士、诸侯也并不在少数,他们的亲友、门客那么多,谁敢保证其中不会有人记恨孙策,恨不得置孙策于死地?
然而周瑜与孙策相处过密,其勇武形象早已在周瑜心中根深蒂固,使得周瑜全然没想过,沙场对敌,孙策全神戒备,自是勇不可当,可若是遭人暗算,再厉害的人也是血肉之躯,一柄匕首,一支箭矢,就足以在暗中要了一个高手的性命。
“中郎将高义!我周瑜自叹不如!只是不知中郎将为何肯直言相告…?”
周瑜这等聪慧之人,岂能不知以楚云的立场,即使他看透这其中利害,也绝不该将此秘密透露给自己,因为孙策若是遭人谋害,对曹操,对楚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云刻意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脸色微红,默然不语。
这番反应被周瑜看在眼中,周瑜顿时心领神会,笑道:“哈哈,中郎将不必多言,在下明白了。”
显然,周瑜是误会楚云因宠爱乔紫清而爱屋及乌,将此要事告知自己。
楚云并不想将事实向周瑜全盘托出,所以故意装出这副姿态,误导周瑜。
“实不相瞒,此前我一直担心,紫清嫁给中郎将会不会幸福,现在我总算可以放心了!这个丫头,没看错人!”
虽然心里觉得楚云这种做法,有些不忠,且感情用事,但从结果上作为受益的一方,周瑜还是忍不住对楚云心怀感激的赞誉一番。
被周瑜冷不丁这么一夸,楚云心中羞涩,却绷着脸控制表情,他已不打算与周瑜再交谈下去,结束话题道:“既然公瑾已领会其中深意,在下也就不多久留了。”
见楚云起身欲走,周瑜也不好再强留,只得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中郎将,希望他日再见,你我不是敌人。”
“但愿如此。”楚云同样拱手作揖,潇洒离去。
望着楚云离去的背影,周瑜不舍地起身关上房门,感慨道:“真乃当世之英杰!紫清这丫头的眼光,一向是如此的毒辣!”
楚云离开驿馆,匆忙赶回郭嘉所处的营帐进行探望,身子还未完全入营,刚一探头就瞧见曹操、曹昂、夏侯惇、典韦等人正围着如梦初醒的郭嘉一阵嘘寒问暖。
而让众人脸庞上重新露出喜色的,自然是正捧着空药碗独坐郭嘉身前的乔紫清。
看来,似乎是乔紫清将刚煎好的补药之汤端来,喂郭嘉喝下,使得郭嘉精神稍有好转,意识得以恢复,才会让众人大喜。
没人发觉楚云的存在,楚云只得刻意放大脚步声,向曹操、夏侯惇、曹昂等人轮番问候。
郭嘉身体大有起色,曹操等人的心情也随之大好,再无追究楚云先前匆匆离去的心思。
“云儿,紫清姑娘的医术当真是超凡入圣!就这一副药下去,先前还昏睡不醒的奉孝,这就睁眼了!”曹操喜得口不择言,说话都更接地气了。
就连先前对乔紫清有些忌讳的曹昂,也改口道:“弟媳真神人也!师弟,以后我若是再有什么头疼脑热,就不用发愁了!”
夏侯惇笑骂道:“呸!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无灾无病才是最好!不过紫清姑娘这医术啊,倒真是精妙绝伦!”
头脑还有些昏沉的郭嘉,也听出是乔紫清施医救下自己,捂着头虚弱地感激道:“多谢紫清姑娘相救!”
乔紫清当即谦虚道:“曹公、夏侯将军、大公子,军师祭酒你们太过奖了,小女也只是瞧出军师祭酒体质羸弱,尝试着下了一记补药,结果误打误撞助军师祭酒恢复精神罢了…”
说罢,乔紫清突然扭头看向楚云,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楚云做了一个唯有自己与乔紫清能看懂的“ok”手势,暗示已经搞定,乔紫清这才放下心来。
“诶!”曹操喜笑颜开,连连摆手道:“怎么还如此见外呢!紫清,你是云儿未过门的正妻,是我曹孟德的侄媳!也是元让的侄媳!子修的弟媳!都是自家人嘛!”
“就是就是!”曹昂、夏侯惇也跟着附和起来。
看来,曹家众人对郭嘉是爱护有加,极为重视,乔紫清妙手回春医好了郭嘉,在曹操等人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自家人。
“叔父说得是,是紫清说错话了…”说着,乔紫清连称曹操、夏侯惇为“叔叔”,又称曹昂为“兄长”,重新对他们相继行礼。
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楚云也融入其中,客气几句,众人开始调侃楚云将娶到如此貌美又能干的娇妻,皆称羡慕。
然而,正当一大家子欢天喜地开始问候郭嘉感觉如何时,一位传令兵却前来传达一则破坏气氛的消息。
“有什么事,容后再议。”曹操瞪了一眼站在营门口瑟瑟发抖的传令兵,冷着脸道。
“司空…紧急军情…”传令兵忐忑不安地汇报着,面色很是为难。
“呼…”曹操深呼吸后,意识到自己不该感情用事,语气平静如常道:“那就进来吧。”
传令兵如蒙大赦,踏进营帐,朗声汇报道:“启禀司空,据负责探查汝南附近的探马回报,称刘备于汝南吸纳了昔日的黄巾贼寇刘辟、龚都等贼人,如今军势更盛,且急调刘辟、龚都等贼首率其麾下部众赶赴寿春,意在整顿兵马,似是要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