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元年四月。
来自洛阳的黑鹰盘旋直下,落在位于汲郡黎阳的鹰奴手中。
鹰奴见黑鹰脚上绑着红色丝带,不敢怠慢,取下信件交给骑士送往黎阳津。
姜承枭率军一路南下,先后荡平清河、武阳二郡暴匪,马不停蹄赶到汲郡与裴元俨汇合。
至此,整个大河以北全部纳入北晋疆域。
众所周知,黄河呈现‘几’字形,‘几’中间往下就是关中,‘几’右边就是并州和河北。
并州和河北以太行山脉为界,一分为二,是故河北和并州握在姜承枭手中,才可以说整个大河以北纳入晋土。
晋室的人口密集点主要就是关中和大河两岸,关中有千年经营,历代王朝都城,人口自不用多说。
并州与河北则是第二大人口聚集点,又因为洛阳的关系,人口更加密集。
拿下并州与河北,黄河就成了姜承枭战略防线的天然屏障,兵力可以从太行八陉抽调出来,分布在大河岸边驻守。
现在辽东为他生产战马,并州与河北为他提供兵源和粮食,北晋的实力骤然增强。
美中不足的就是河北受到匪患创伤严重,他要先往里面投资,帮助河北恢复生产,然后才能将河北变成造血基地。
时间,大概两三年这样。
正是因为这样,姜承枭平定河北之后没有急着进攻青州,而是以逸待劳,一边稳固自身,一边等待局势变化。
实际上他也在等着中原各地的反应,关中他是不担心了,于秉鸿已经是将死之人,周牛儿不过是个奴贼。
唯一值得警惕的就是李源和魏弘,不过现在思虑这些还没用,这俩人现在没打算拼个你死我活,互相都心有灵犀的开始解决关中的其他势力。
或许明年这个时候,关中就会变成一分为二的局面,到时候就要注意了。
不过他留在关中的暗子还没动,他可不会让关中轻易统一。
黄河之水,千里汤汤,目之所及,不见尽头。
黎阳津渡口,大军巍然,数千骑兵纵马立于岸边。
看着奔腾怒吼的黄河之水,身着甲胄的姜承枭手持马鞭,下了马,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的南霁云、裴元俨、卫仲烮、韩肃、贺甫伯等人纷纷紧跟其后。
四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微风轻抚脸颊,让人好不舒服。
姜承枭就这样站定在黄河岸边,看着大河之水。没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将领们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实际上他脑子里面思绪很乱,想了很多东西,最后回到现实,他还没统一天下。
说来引人发笑,可是此刻的他确实是这样,心中莫名有了感触。
只可惜,他文采不行,否则在此吟诗一首,或许将来会被载入史册呢。
数千人在场,却安静异常。
这安静,最终被马蹄声打破。
“王上!”
骑士身后是一杆小旗,那代表了他旗官的身份,是故他狂奔而来无人阻挡。
单膝跪在昭王五步以外,双手奉上鹰信。南霁云接过信件,走到姜承枭身边。
“主上,洛阳鹰信。”
姜承枭颔首,接过鹰信,将其缓缓打开。上面是一串密文,他读懂了上面的意思。
“宇文述已经和李法主罢兵,准备解决王阔雄和朱桀了。”
裴元俨略微沉思,迟疑道:“王上的意思是?”
“裴将军以为呢?”姜承枭意味深长的反问。
裴元俨想了想,低声道:“王上,此时固然是攻打宇文述的良机,但是将士们一路征战疲累不堪,况且难保宇文述不会准备后手对付我们,此时不能轻易出兵啊。”
姜承枭将信缓缓撕碎,“你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征讨宇文述的好时机,不过却是对付李法主的好机会。”
“宇文述的小心思我还不明白了,无非是猜想我会攻打李法主,他与李法主罢兵,一来是为了让李法主有足够的实力消耗我,二来他借此机会解决南边的王阔雄和朱桀。”
简单而言,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一念至此,姜承枭忍不住嗤笑。
这个‘合作’,他接下了!
原先他还有些担忧李法主会和宇文述联手抵抗他,甚至是联手攻打他,没想到宇文述这么现实。
李法主么,是该动一动了。
“裴将军。”
“在。”
“你率领五万兵马驻守大河一带,严密注意宇文述的动向。我担心宇文述会偷袭,你要小心。”
“是!”裴元俨拱手道:“末将打算让贺甫伯率军驻守河内郡临清关,末将留在汲郡,到时候无论宇文述从什么地方进攻,我们都能立刻知道消息,并以最快的速度支援。”
姜承枭颔首,“可行。”
齐郡,历城。
李法主目前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地盘只有四郡,分别是北海、齐郡、济北、东平。
这四郡连成一片,附着在大河边。
当北晋拿下河北,李法主知道自己必会和北晋有一战,因为那位昭王可不是什么小富即安的主,而是一头想要鲸吞天下的雄狮。
是故,当宇文述提出休战,李法主立刻同意,为了迎接北晋的征讨,李法主必须要全身心的去应对。
因为,这一战会决定他的生死。
若是胜了,北晋退回大河以北,他将会获得时间吞并其他青州势力。若是他败了,那就只有自尽了。
面对北晋军带来的压力,李法主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大河岸边充斥着他的探子。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不安。
殿内,李法主身着龙袍正在处理政务。
不过他的心思却在堪舆图上,时不时的就要起身走到堪舆图前看上一会儿,琢磨北晋军究竟会从哪儿攻打。
不多时,胡蛸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李法主将目光从堪舆图上挪开,抬了抬手。
“免礼,你来的正好,士卒整编的如何了?”
胡蛸答道:“目前老卒约有六万余人,整编招募约有四万,目前都已经投入训练。”
李法主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征召十万士卒吗?怎么只有四万?”
胡蛸低下头,惭愧道:“陛下,青壮不愿从军,纷纷躲避,我们手中粮食不多,无法养活十几万大军。”
李法主默然,他一直在和宇文述打,粮食早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些年青州被抢了好几遍,地主没余粮,老百姓更没余粮。
他现在的情况简直差得不能再差,周围是一圈各有异心的‘起义军’割据势力,中原的宇文述暂时休战,北边的恶鸟却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天欲亡我宇文述?”他茫然的看着堪舆图。
走到这一步,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将所有的失败归咎在黎阳的那场战争上。
正是因为那场战争,导致他势力大跌,曲让等人纷纷拥兵自重,青州四分五裂。
他正面要打北晋,暗地里还要防着曲让等人。
怎么赢?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独孤家支持,可是之后随着李源起兵,独孤家就没有再给过他一颗粮食。
或许,就算独孤家愿意给他粮食,中间隔着魏国、宇文述,怎么运给他?
胡蛸拱手道:“陛下,要不我们求援吧。”
闻言,李法主眸子突然犀利。
“求援?呵呵,你觉得曲让他们会同意吗?”他冷笑着一拳砸在堪舆图上。
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窝里横倒是强的很。
北晋带来的威胁竟没有一人看得清楚,越想越气,越想他就越想现在发兵灭了曲让等人。
当初他之所以攻打宇文述,并不是因为顾念旧情,而是担心自己一旦对曲让等人动手,难保其他人不会联合起来抵抗自己。
所以他忍了,转而去打宇文述,扩充实力。
后来北晋南下,他与王顺德打算先和宇文述和解,全力解决青州的事情。
宇文述倒是和解了,可是青州的事情却不容易解决。
最主要的就是现在北晋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若敢分兵攻打其他人,这头恶虎一定会跳出来攻打他。
为难!
没有辗转腾挪的地方,没有时间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