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他故意恭维,只是味道确实不错。
说实话,他对这位王妃并无多大恩怨,有恨意的是前身不是他。只要这位王妃不对他表露敌意,他愿意与她和平相处。
“阿娘,我也想吃那个。”小郡主手一指姜承枭的莲子羹。
郑氏肃容道:“乐平,为娘教你的女儿家礼仪呢,在兄长面前用膳岂能擅自插嘴说话。”
“哦。”乐平失落的瘪瘪嘴,低着头。
见此,姜承枭从侍女手上取了一只干净的小玉碗,分了一点莲子羹,将玉碗推到乐平面前,“你若不嫌弃,就吃吧。”
乐平看了一眼姜承枭,随后又看着郑氏。
姜承枭明白了,郑氏不同意,乐平想必是不敢吃的,于是他对着郑氏道:“母亲,让乐平吃吧。女儿家总归有些馋嘴,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要弄虚礼了。”
“那…好吧。”
既然从没过口的“儿子”都这么说了,郑氏只得道:“只此一次。”
乐平忙点头,笑着感激姜承枭,“谢谢阿兄。”
三人高高兴兴的用饭,姜承枭说道:“母亲,明日初一,是该进宫请安的日子吧。”
凡帝都三品以上诰命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需入宫给皇后请安。此乃祖制,不得不遵。
郑氏颔首,接过侍女递上来的白布,清洁手掌上的米粒,回道:“是呀,我儿问这些做甚?”
姜承枭道:“许久未向姨娘请安,甚是想念,明日想随母亲一同进宫给姨娘请安。”
他口中的姨娘就是皇后娘娘,当今皇后与他生母都是出自江南名门萧氏。
“应当的,上次皇后娘娘还惦念着大郎身体,是该入宫向皇后请安。”
郑氏道:“那明日为娘就好好准备。”
用完膳食之后,姜承枭送了只野兔子给小郡主。那是家奴抓的幼崽,手掌大小,毛茸茸的,小郡主一见便欢喜的炸开,捧着小兔子死也不撒手。
“它刚刚长出幼齿,不能吃胡萝卜,你可以给它喂一些青菜叶。”姜承枭提醒小郡主。
小郡主点头,笑着道:“谢谢阿兄,阿兄真好。”
好么…若不是为了明日进宫,他今晚也不会心血来潮吃什么莲子羹。
姜承枭摸摸她的脑袋,转身带着神举离开。
回院子之前,姜承枭已经让郑氏取来了神举奴籍,并当众撕毁。从此之后,他不再是代王府家奴,而是赫神举,忠心他一人的家臣。
神举自觉站在院门,恭敬道:“世子,若是有事叫我即可,神举一直在此。”
姜承枭点点头,从他手上接过水袋,进入院子。
他并没有马上进入卧室,而是走到桃树下站着,手中水袋打开,将里面血水倾倒在桃树根下。
“别怨恨我不救你们,生在这个时代是你们的悲哀,希望你们下辈子能活在我那个时代。虽然每日依旧活得累,但是却比这里安全一万倍。”
默默呢喃一句,他自嘲的咧嘴一笑。
怎么想,他此刻都有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
真恶心,他自己都有这种感觉,太假了。
他体会不到那些两脚羊被杀时候的绝望,只是因为一群纨绔子弟耍乐子,便死了。
“不过,我能为你们做一点事情,算是弥补我见死不救吧。”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圣母,也不会因为一群陌生人就对宇文智及横眉冷对。他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尽自己一份力,求一点心安理得。
他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纨绔,无法堂而皇之以此行事。
但是有些事情他改变不了,或者说他不会去改变,因为他是这个规则的既定利益者。
你见过人类去和牛羊平等相处么?这个时代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转身进入卧室,已有侍女装满了一大桶的热水供他洗浴。
“都下去吧,我自己可以。”姜承枭摆摆手,一众侍女缓缓退了下去。
脱下衣服,进入木桶之中,两只胳膊展开,搭在桶沿上。蒸腾的热气很快将他淹没,他身心顿时一松,闭目养神。
长安县衙,验尸房。
长安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他能混到帝都县令,不是因为他才能出众,而是因为他取了一个好老婆。这个好老婆的娘家是世家大族,为他谋了这个职位。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眼瞅见这五十具无头尸体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听完差役的话,他已经弄懂了。
纨绔子弟的手笔,猎两脚羊。
不过这才让人头疼啊,敢玩这个游戏的,那是他能得罪的主儿?
“残暴!”
长安县令身后一男子一拳打在墙壁上,愤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大晋帝都,天子脚下,那些纨绔居然敢在官道上杀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男子义愤填膺的对着县令抱拳:“明府,还请与我拘捕令。我已寻得证人,定能将那些纨绔一个个抓捕归案!”
“之后呢?”长安县令冷不丁回了一句。
男子一愣,道:“当然是依法办理。”
长安县令冷笑一声,道:“怀英,本府且问你。依法办理,怎么个依法办理?”
上官狄一脸正色道:“自然是依照大晋律,杀人偿命!”
长安县令点点头,接着道:“那你可知,依据大晋律,有一条以金赎死?”
“这…”上官狄皱眉。
长安县令接着道:“你知不知道,那些纨绔敢当街杀人,其背后父辈哪个不是身份显贵的国公。他若是真送赎死金来,你敢收?”
“你若是收了,那本府这个长安县令也就做到头了。”
他冷哼一声,狠狠甩了袖子。
上官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顿时怒不可遏,说道:“明府,如此畏惧权贵,怎能为百姓主持公道。这些平民何错之有,不明不白死在纨绔手中,现在连还他们一个公道都做不到,难道他们的命如同猪狗么!”
长安县令叹了口气,道:“怀英啊,你初入官场不明白道理我不怪你,吾等太过卑微,在那些人眼中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城帝都啊!”上官狄脸色通红,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此等暴行,他们身为朝廷官员却对此束手无策。这是赤裸裸的打脸,赤裸裸的嘲讽他们无能!
长安县令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此案已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你带着案件卷宗去邢部,只有邢部有能力处理这个案子。”
他话头一转:“不过怀英,你切不可抱着将凶手绳之以法的心思。邢部若是能取来赎死金赔给这些死者家人,已是得天之幸。”
闻言,上官狄恨恨的咬牙,重重点点头,虽心有不甘,却也知这是他们能做的极限。
“多谢明府。”
长安县令摆摆手,略微得意:“不必如此,怀英你可别小瞧了我这长安县令,换成当朝相国来做也未必能撑三个月哩。”
帝都鱼龙混杂,他这个长安县令可不是容易的。
许国公府。
宇文智及与宇文化及兄弟用了晚膳,聚集在院子中,商量着“斗奴”彩头的事情。
别看他们当时答应姜承枭十分豪迈,但真正输了凤翅鎏金镗,他们远没有当时答应的那么豪爽。
那可是他们父亲的宝物,整个大晋只有一件的神兵,现在被他们两个打赌输了,这该怎么办?
不认账?
那他们以后也别在纨绔圈子里面混了,虽然他们对待良家非打即骂,欺骗诱拐。但是对付同样的纨绔他们却不敢,想想看,无论是并国公,顺国公,还是英国公,这些个人哪个怵他们宇文家?
更别说这次输的人还是皇室宗亲,怎么赖得了?
宇文化及坐在凳子上,手中摩擦着精致的茶杯,眉头紧紧锁住。宇文智及则焦躁不安,在院子中来回踱步,时不时的重重叹息一声。
“大兄,你倒是想个办法,这样坐着能有什么用?”宇文智及见他兄长波澜不惊毫无动作,焦躁不安的内心像是找到宣泄口一般,对着宇文化及气急败坏的咆哮两声。
别看他在外面潇洒自由,有事没事调戏良家少妇,兴致来了大街上他也敢拉少妇进草垛。
但是家里面他真不敢,他父亲许国公宇文述,军武出身,平日里虽然纵容他们兄弟,但这种事情一旦暴露,他不说小命不保,怕也是要少不了被他父亲用马鞭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