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林知皇将梁峰原与肖旗两人招来了书房,与两人商议攻打浪搏郡焦县的战事布谋。
一直到晚膳时,主从三人才议事毕。
五日后,梁峰原携兵万余,肖旗为随行参军,领兵攻往浪搏郡焦县。
晋州新皇城。
丞相府。
莺啼燕啭,一派春日如辉。
鲁蕴丹穿着一身竹纹广绣蓝袍,
手执一根约三丈长的鱼竿,静坐在湖边垂钓,身边还并肩坐了一名年约三十许的文士,同样在执竿垂钓。
清风拂过,拂来花香,坐在鲁蕴丹身边的儒雅谋士,突然淡声道:“主公,库州那边,如今有新势力崛起。”
这名与鲁蕴丹共同垂钓的人,名唤康展砚,乃鲁蕴丹身边最为重用的谋士,如今官任丞相府长史。
鲁蕴丹一直垂眸细观着前方湖面,乍然闻言,眼睑微抬,温声道:“嗯,本相早已知此事。”
康展砚亦是盯着湖面,见钓竿无甚动静,又续声道:“主公,您说那林氏一族分宗,时间是否太过凑巧了些?”
鲁蕴丹扬唇淡声道:“可不是凑巧,乃林阳全故意为之而已。”
康展砚皱眉:“主公既然知晓,为何还放任林氏一族,在您眼皮子底下,玩那般花样?”
鲁蕴丹风秀的眉目浅浅的舒展开来,温声道:“前段时间本相将林氏用的太狠,林阳全生出了不满之心,准备行双投之事,便由着他去,本相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康展砚有些摸不准自家主公的路数:“林阳全此人明显无甚忠心,您还放心用他?”
鲁蕴丹淡然一笑道:“林氏一族如今在本相身上投注了如此多资源,是不会再轻易改弦更张的。人心嘛,总是难测,为家族长远计,林阳全将林氏分做两宗双投,也算情理之中。他敢行此事,也是笃定本相事后知晓了,定不会追究,才这般大胆。毕竟,此次军饷捐银,林阳全确实捐了十万两白银,亦帮鲁氏吸去了不少仇恨,那些因捐饷大失钱财的世家,如今可都记恨着他呢。他这功,本相得记。”
康展砚沉声道:“库州新起势的那位林府君,虽为女子,但也是林氏嫡系血脉,便以亲疏远近论,孙女怎么也比外孙亲。以后说不准,会与林氏分宗勾连,对主公您行不利之事啊!不可不防!”
鲁蕴丹温润的凤目中浮出锐意:“林氏分宗了,便是两家势力,林阳全不会那么蠢,在本相眼皮子底下,行首鼠两端之事的。 ”
康展砚闻言,凝眉细想林阳全的为人处事,也觉得他没那么蠢,会行这种为人所诟病,又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氏与鲁氏互为姻亲,纠葛已深,已是彻底绑在了一起,林氏此次分宗,若非是彻底的分宗,继续在暗下里相互置换资源,互通有无,首鼠两端,无疑是自寻死路。
彼时,两方雄者,皆都容不得他们林氏,第一个便要除了他们。
即使如此,康展砚还是有一点不解,问:“林氏分宗,到底分薄了手上的资源。您既然早已察觉到了林氏分宗的目的,又何必坐看进了碗里的肉,平白被人分去一半呢?”
此时,鲁蕴丹手中的钓竿终于有了动静。鲁蕴丹瞅准时机收杆,一条小臂长的黑鱼被其从水里拉出。鲁蕴丹边收杆边道:“放出去一点饵,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利。墨碾,你看,鱼上钩了。”
康展砚侧首细思了片刻,而后道:“您想养大那林府君,让她成为符骁的掣肘?林氏分宗的这批人中,您早埋有内线?”
“嗯。”鲁蕴丹站起身,从钩上取下黑鱼,抛入身后的鱼桶里。
康展砚继续凝神细思道:“离仙郡在茁州境内,而茁州又为符骁所辖。这两人天然便存在地域冲突,此后必然会有一争。您想放手让林府君壮大,让符骁卧榻之侧有强邻环伺?”
康展砚若有所思的点头:“齐氏齐雅虽为符骁姨母,但听说这对姨甥关系很是不和,且看齐雅的趋势,似乎也准备自立了。有这两方强邻在侧,确实可以阻其发展速度。这些时间,够您解决温氏了。倒时符骁攻来,您也可全心全意与他一决高下,不必担心腹背受敌。”
鲁蕴丹又将鱼钩上好饵,抛入湖中,温声道:“知本相者,墨碾也。”
康展砚笑,见自己的钓竿也有了动静,连忙拉杆收杆,将钓上来的鱼,扬手丢入了身后的钓桶里,洒脱地笑了起来,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笑毕,康展砚想着最近得来的库州线报,赞叹道:“那林府君突然横空出世,委实让人惊叹,真是厉害啊。”
听康展砚提那林氏女,鲁蕴丹也沉声低笑了起来:“是啊,委实让人意想不到。薛倾骤然叛主,斩杀鲁王取而代之,库州因此大乱。林府君显身前,本相看好的,原是那齐氏齐雅最终能灭了薛倾,成为库州之主。但依如今的局势来看,库州之主,非是那林府君莫属了。”
康展砚至此时,都在惊叹自己根据库州传来的那些线报,分析出来的结果:“这林府君在鲁王手下蛰伏已久,不仅非是众人一直以为的鲁王傀儡,反是侵吞鲁王的猛虎,更是早有起势之心。如今乍然现身于人前,可真是一鸣惊人啊。”
这也是康展砚此前不惊诧自家主公,欲扶持那林府君做符骁对手的原因。
康展砚说着话,啧啧摇头而叹:“这林府君,可真是步步为营,极善韬光养晦啊。鲁王的旧部大将花庆发,应该早就是那林府君的人了,不然岂会在此时提出斩首薛倾的要求,公然发文投效于她?”
鲁蕴丹唇边浮出玩味地浅笑:“墨碾果然看的明白。”
话落,鲁蕴丹凤目微眯,从记忆中调出那个总是低着头跟在钟氏身后,来鲁府做客,拜访他母亲陈氏的小小身影。
唯唯诺诺,难登大雅之堂,是鲁蕴丹彼时对林知皇的全部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