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余扫了一眼此时已经不成人样的八贝勒,啧啧,谁能想到,往日温和如玉、干净儒雅的八贝勒竟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见八贝勒说话都已经极为艰难,但眼里竟还饱含着一抹对兄弟之情的希冀,林羡余忍不住啐道:“你可别多想,其实并不是禟有话让我转达,而是我想见见你。”
八贝勒神色一愕。
林羡余轻哼道:“早知道你是这幅恶心人的模样,我就不来了!”
八贝勒脸上浮现愠怒之色,但他显然已经没有力气跟林羡余叫骂了,只能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狠狠瞪她。
林羡余有点受不了视觉和味觉上荼毒,决定长话短说,不再绕弯子,“我此来,主要就是告诉你一件事!两年前,在西湖之前,那一箭,是我射出的!”
一语出,把八贝勒一瞬间睚眦尽裂,八贝勒不是没有怀疑过九福晋,当时当时盘查过了,九福晋所在的画舫,距离太远,而且满是莲叶,绝无可能射中!
但现在,九福晋竟然承认了?难道说是九福晋安排的神射手下的手?!
林羡余淡淡道:“你有什么好惊讶的?当年,你害得我染上麻风病,落下一身疤痕!我当然要有仇报仇!只可惜,你突然站了起来,要不然当时那一箭就能要了你的命了!”
说着,林羡余还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八贝勒眼中满是毒恨,他浑身颤抖,睚眦尽裂,口齿中吐出几个字:“你…毒妇!…你…离间兄弟,你…该死!!”
林羡余冷冷道:“不错,是我让禟理你远点儿的!因为跟着你,禟绝没有好下场!!何况,他起初与你疏远,你也没太过挽留!你不过就是看到他后来生财有道,觉得他有利用价值了,才重新拉拢!!”
“所以,你对禟从来就没什么兄弟情分!那我又何来的‘离间兄弟’?”
“你——”禟岣嵝的手气得哆哆嗦嗦,宛若得了羊癫疯。
林羡余“嗤”地冷笑道:“别一幅老娘对不起的你样子!这世上没什么应当应分的!禟没义务去支持你!你若对他有一丁点兄弟情分,就不该用麻风病这种手段!麻风病易传染,一个不慎,禟都有可能丧命!”
“你如此算计他,他怎么可能真心支持你?!我不瞒你,当初西湖狙杀,就是禟的策略!我不过就是执行者罢了!”
八贝勒一瞬间瞪圆了双目,眼中分明是不可置信,“九弟…他…他竟然——”
林羡余哼道:“你在他府里投放麻风病,可见你没有把他的命当一回事!那他要杀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连结发妻子都要算计利用,当郭络罗氏失去利用价值,你便将她抛弃!最终,她拉着你一起赴黄泉!这也是你报应!”
八贝勒嘴唇颤抖,连带着脸上的瘤子也跟着一起颤抖,这幅样子,简直是没法看。
林羡余皱眉,一副被恶心坏的眼神,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把这些话全都吐出来,姑奶奶我果然痛快多了。”
“你——”八贝勒的脸一瞬间紫胀,下一秒,他全身绷紧,然后——那只高悬的手臂骤然落下。
八贝勒眼睛瞪得老大,却已然没有了呼吸。
林羡余愣住了,这是…被她给气死了??
嗯…貌似、好像,她蛮有气死人不偿命的天分?
啊呸!八贝勒本来就病入膏肓,他是死在庶人郭络罗氏头上!关老娘屁事!
于是,林羡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这一年夏天,八贝勒病逝,因他无儿无女,绝嗣而终,因此这座赐园也会被皇帝收回去。
不过嘛,这里爆发过麻风病,这园子估计会封闭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世界的八贝勒,生生都没活到一废太子。
本该恩爱了一辈子的八贝勒夫妻,这辈子却…相爱相杀,一前一后去向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因八贝勒死得不体面,又是不齐整的身子,康熙也厌恶得很,因此丧礼一应从简。
八贝勒死了,估摸着也没几个人会为他真心伤心,十阿哥也因为八贝勒对福晋的绝情,对他失望透顶,甚至都没有参加他的丧礼。
也就是禟去应了景。
倒是宫里良嫔据说伤心欲绝,哭得几度晕厥过去,在八贝勒丧礼过后,良嫔也是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才熬了过来。
不过嘛,没了这个糟心的儿子,林羡余觉得良嫔余生反而会过得轻松自在些,起码没人牵累她,良嫔也就不会被康熙骂做“辛者库贱妇”了。
八贝勒的存在,就这样成为了过去。
也因他的死,大阿哥一党势力大为削弱,太子党日渐猖獗。
康熙对太子的忍耐也快到了极点了。
皑皑白雪埋葬了康熙四十六年,也埋葬了八贝勒这个不体面的皇子。
历史还在前行,哪怕没了八贝勒,历史的轨道还是没有发生太大转变。
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被废除。
在林羡余的明示下,九贝勒禟直接装病,没有去参加这一年木兰秋狝,也因此没有被卷入一废太子中。
接来的共议立储,禟继续装病。
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终于病愈。
禟的鸵鸟躲避政策,获得了极好的成效。
太子、大阿哥双双倒台,康熙大封诸子,三阿哥封诚郡王、四贝勒越级晋封雍亲王,五贝勒、七贝勒俱封为郡王,禟也被顺带赐了一个多罗郡王爵。
脑子最蠢的十阿哥也混个了郡王当。
瞧瞧,这就是不跟老八掺和的下场。
郡王!禟上辈子,折腾了一辈子,也就是个小小固山贝子!
如今万事不掺和,康熙抬抬手就是个王爵!
此时此刻,新封的恪郡王禟看着内务府送来的郡王品级朝服,不禁感慨良多,当初还真多亏听了嫡福晋话,否则哪里能混个王爷当当?
不过可惜,太子也被复立了,禟有些不安,“我先前一阵子跟八哥走得近,太子对我很是不满。他日后若是即位——爷这顶郡王帽子,怕是要保不住。”
林羡余嗑着瓜子,哼道:“放心,他这个太子当不了几年。”
听了这话,禟终于安心了,他忍不住低声问:“那汗阿玛最后选了谁继承大统?”
林羡余笑眯眯道:“你猜?”
禟瞬间郁闷了,“小鱼真是恶趣味。”
林羡余拍了拍禟的肩膀,像个好哥们似的,“你只管远离夺嫡就是,别听十阿哥那个蠢货忽悠!”
因八贝勒死了,十阿哥竟琢磨着想支持禟了!
这个脑子进水的草包十!
“放心,爷最多就是想混个亲王当当,郡王也成!”禟不禁苦笑,他哪里是那块料?而且这些年他富贵享乐惯了,可干不来皇帝这份苦差事。
禟不想当皇帝,恰好林羡余也不想再皇后了。
皇后这个差事虽远不及皇帝辛苦,但也不轻松啊。
想想这辈子,啧啧,这才叫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