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八贝勒禩被太医确诊，患了麻风病。

因为八贝勒的避暑别院离着皇帝的畅春园行宫极近，故而皇帝下旨，命禁卫军封锁八贝勒别院，除太医之外，禁止任何人进出！

这几日去看望过八贝勒的五贝勒、十阿哥以及禟也被勒令在家“静养”。

这个康麻子，很怕死嘛。

林羡余腹诽。

禟耸耸肩，“这麻风病也没那么容易传染，我虽去看望过八哥，但都是站在一旁慰问几句罢了。”

林羡余凉凉说：“年纪大了，自然格外怕死些！”

禟俊脸瞬间变色，他飞快一把捂住林羡余的嘴巴，“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林羡余拂开禟的手，淡淡转移话题：“我让你打探清水庵的状况，有结果了吗？”

禟忽的凤眸一黯，“八嫂…庶人郭络罗氏的病症跟八哥差不多，应该也是麻风病。这会子清水庵也被封锁了，那里缺医少药，她又是个弃妇，只怕没人会好好照料她。”

林羡余暗道，八福晋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不过她更盼着八贝勒早点嗝屁。

林羡余捻了一枚盘中的果脯吃着，眉梢轻扬，唇角带笑，“他若真死在这上头，也算是报应不爽了。”——想当初这对夫妻害她染上麻风病，留下一身疤痕，她可还一直记着这笔仇呢。

老天爷大约是听到了林羡余的祈盼，八贝勒的病情的确日益严峻。

八贝勒虽然尚在壮年，但架不住两年前南巡苏杭，被一箭射爆下身，自那之后，八贝勒便甚少出门，骑射都荒废了，身子骨更是大不及从前。

再加上腰上又被捅了一剪刀，那剪刀上还染了麻风病人的血——伤势、病情一齐爆发，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先死的却是清水庵的庶人郭络罗氏。

就在半个月后，庶人郭络罗氏一个人凄惨病死清水庵，还顺带感染了清水庵上下一干尼姑。虽说一应防疫都是采取禟当年的防疫十策，但还是有好几个尼姑不慎感染。

八贝勒那边也是如此，虽然主治的太医给一干伺候的下人都派发了口罩，也叫他们经常洗手，但这个时代的酒精度数不够高、口罩也不够专业，因此还是有两个个太监感染。

不过好在封锁严密，麻风病并未传播出去。

唉，这对夫妻，还真是害人不浅。

就在庶人郭络罗氏草草埋葬之际，八贝勒也已经数日高热不退，眼瞧着也是不行了。

得知这个消息，林羡余高兴得多吃了两碗粳米饭。

在家中“静养”了一个多月，禟无聊得浑身都要长毛了，这一刻，他也有点盼着八哥早点死了。

庶人郭络罗氏假孕，也从侧面证明了八哥还是不能人道！

如此一来，活着也是没脸，还不如死了呢。

禟是如此想的。

林羡余忽的道：“你八哥快死了，你要不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禟蹙眉：“八哥得的可是麻风病！而且，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林羡余笑了笑，这个禟还真了解她，“其实是我想去送他一程。”

禟俊脸上带着无语之色，“你是想趁着八哥没死，好好气一气他吧？”

林羡余嘿嘿一笑，“你去给皇上递个折子，就说你有话想要对八贝勒交代，所以让自己福晋代为前去。”

禟蹙眉：“这可是麻风病，过了病气可怎么是好？你虽身强体健，也不该为了一时意气，冒这个险。”

林羡余淡淡道：“你放心，麻风病跟天花差不多，得过一次之后就有了免疫力。”——其实得了麻风病之后病愈，是否能产生抗体，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清楚，只要不亲密接触，或者飞沫感染，是不会被传染的。所以想去瞧瞧。

禟一愣：“免疫力？这个词儿倒是贴切。”

林羡余笑着推搡他：“赶紧去写折子，仔细晚了，你八哥就归西喽！我可没兴趣去看一个死太监的尸体！”

禟暗暗摇头，福晋的嘴巴还是这么毒辣！不过，爷喜欢！禟暗笑，便麻溜去写折子了。

别看老康自己是个渣爹，却盼着自己的儿子们个个兄友弟恭。

禟想让福晋代替自己去看望哥哥，康熙立刻就允准了。

此时此刻，八贝勒的别院已经被严密封锁，林羡余手持圣谕，方得入内。

园子倒还是那个山清水秀模样，只可惜园子里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都生恐被感染。虽说目之所及之处，人人都带着口罩，但眼中的恐惧，却是遮掩不住了。

林羡余很快被引入了八贝勒的正堂。

堂中一片苦涩的药汁味，里头夹杂着腐臭的气息，闻着着实恶心。

太医道：“福晋别靠的太近，有什么话，您在这里说便是了。”

林羡余此刻就站在八贝勒病榻一丈外，这么远的距离，怕是得用吼的。

林羡余带上口罩，点了点头。

太医小声提醒道：“八爷身上…有些腌臜。”

林羡余暗道，麻风病到膏肓地步，浑身的斑疹会发展成瘤子，而且数目极多！

想想吧，全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瘤子！！

林羡余走上前，轻轻挑开帷帐，然后她就被恶心到了。

麻蛋，老娘是哪根筋不对了，放着美男禟不欣赏，居然跑来看满脸瘤子、满身恶臭的八贝勒？！

林羡余赶忙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呕吐出来！

满脸红色瘤子的八贝勒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八贝勒哪里还有素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他此刻满脸瘤子，眉毛、睫毛也早已脱落殆尽，脖颈上更是长了一个硕大的肉瘤！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非人生物！

他抬起了已经岣嵝不成型的手，口齿见发出了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你…九弟…”

林羡余忙退后两步，转头对太医道：“你先出去吧，九爷有些话让我转达八贝勒。”

太医也不愿在八贝勒跟前多待会，连忙拱手应了一声“是”，便飞快退了出去。

此刻林羡余虽然也戴着口罩，但架不住八贝勒身上气味实在冲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