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北安并没有直接带着李无为前往宵晖卫营地,而是拿出了他先前所说的信物还有夏侯越的亲笔信彻底证实了自己身份,在李无为查看书信的时候,他也始终关注着李无为的神情,手中死死扣住金铃,只要李无为稍有异动他就会立刻开始摇动。
不过李无为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平静,两人之间相安无事,反倒显得邵北安有些紧张过头了,可邵北安自己却毫无所觉,在他看来这份小心是必要的。
李无为打算让刘穷派人清理这庭院时,却又被邵北安给拦了下来,说是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顾城林的尸首,只要让人把庭院给封死就好了。
苏鹤葵在得知李无为要先去一趟宵晖卫营地后,便接手了本应由李无为去做的事,诸如安排人手封锁庭院顺带着给刘穷讲解现在柳州的局势,毕竟刘穷还不知道章行健和李无为联手这件事的。
两人出了这宅子,穿大街过小巷,七拐八扭费了不小的功夫,这才到了邵北安口中的宵晖卫营地门前。
这营地看去和寻常宅邸并无不同,高墙大院,朱门玄柱,镂空雕刻的梅兰竹菊在牌匾的正方,一眼望去门里雕梁画栋,假山池塘俱全。
门前两侧各站着四名身披重甲,手执长枪的甲卫。长枪皆是一体而成,闪烁着猎猎寒光,枪头雕着奇诡的神像,有如蜿蜒飞龙,也似神明异兽。身重甲皆是乌青色,并无多余雕饰,反倒是平添了凛然威严之气。
邵北安伸出手来,将手的金铃给这四人看过,在看见他们点头以后,才神色凝重一语不发地带着李无为进门。
即便李无为对他们来说是个生面孔,这四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之意,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只有在邵北安伸出金铃的时候,才短暂地将目光放在了金铃。
两人进了大门又走出一段距离后,邵北安猛地开始大口呼吸,瞥见李无为诧异的目光后,才缓下了自己的喘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微微摆了摆手:“少侠乃是大宗师,自然感受不到门外那四人的威势,更何况他们八人可是——”
邵北安的话语戛然而止,摇头说道:“抱歉,是在下失言了,还请少侠忘了在下先前的话。春官正就在前面的正厅当中,少侠直走便是。在下还得去述职,就不奉陪了。”说着邵北安对李无为轻轻拱手,转身离去。
李无为虽然对邵北安没说完的话语有些好奇,但既然他不愿讲,自己也不能强求,干脆如邵北安所述,继续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宅院当中的建筑看去也并无特殊之处,唯独四处的柱子全都刻满了奇异的符箓,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不少身影正穿行在宅院当中,都是步履匆忙,神情严肃。偶然有人会向李无为投来目光,大多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对他这个外人过多关注。
很快李无为也就走到了这宅院的尽头,这间屋子也是整个庭院当中最大的一间,门外柱子的符箓也更加繁复,甚至使人看去觉得头晕目眩。
就在李无为正打算敲门的时候,这房门却被人给打开了:“在下久仰李少侠的侠名,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少侠快请进吧。
这人为李无为开了门后,就转身回到了案前端坐,几案此时正摆着一套茶具。
这屋中的墙到处挂着神秘玄妙的装饰,带着一丝道韵的巨骨,鲜红色的羽毛,闪着寒光锐利如剑的利齿,还有不少画着诡异景象的图画,其中以各类传说中的异兽掀起祸乱时的场景居多。
开门的自然便是钦天监春官正——夏侯越。
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额角的美人尖,在发顶盘了一个髻,用金线暗绣的黑绸发冠束着。双眼蒙着一层灰色的阴翳,睫毛纤长,唇微厚,嘴角自然微微下垂,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
虽然夏侯越双眼失明,但他行动轻便,甚至要比一般人还要来得敏捷。而且在他面向李无为时,仍然使李无为产生了被注视着的感觉。
李无为却并未因此诧异,进屋坐定之后单刀直入,出言发问:“我既已前来赴约,阁下也是时候把书信中所写的那件‘关乎我性命的大事’告知我了吧。”
夏侯越微笑着端起茶壶,给两人都倒茶水:“那不过是我一时妄言,为了引少侠前来所说的诳语罢了。少侠即便是在大宗师当中都能称得是绝顶高手,又怎会轻易丢了性命。”
李无为听了这话,垂下眼帘看向桌的茶杯。夏侯越背后的图画中恰好有一头斑斓猛虎。此时这大虫好像活了过来,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声,焦躁地在画中的岩石磨擦着自己的爪子,画中的树木被忽然兴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屋中的两人都没有因为这异象而受到动摇,两人一时无言,夏侯越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掀起茶盖撇了撇,轻吹一口气后却不喝,反而将茶盏搁下,陶瓷杯底落在木质方桌“咯”的一声,而后开了口:“不过在下也确有一事要向少侠说明,便是少侠今日所遇邪异的来历。”
夏侯越身后的图画转眼间又归于平静,东倒西歪的树木和那只吊睛大虫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李无为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那还请大人解惑。”
察觉到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有所化解,夏侯越嘴角挂起一丝温和的笑容:“这顾城林所服的药物名叫辽药,这些年里他表面是在研究所谓的真气丹,实则一直在暗地中研究这辽药。
传说当中,服下辽药的人会见到传说中的道,不是武道,更不是术法之道,而是玄之又玄的大道。得见大道之人能立地飞升,成为传说中的仙人。”
李无为轻笑道:“这么说,我刚刚制服了一个仙人?”
夏侯越摇了摇头:“顾城林所研究出的辽药未必和传说当中相同,最起码从这结果来看相差甚远,但有一点倒是和传说相符,他服下的辽药引来了邪异。”
这门窗紧闭的屋中骤然起了一阵古怪的微风,周围那些奇异的装饰一阵抖动。
李无为轻“哦”一声,又接着问道:“那这邪异究竟是何物?”
夏侯越听到这问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少侠这话就问到点了。”说着,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强自压下脸的笑容:“我,不,我们也不知道。”